玉山脚下,两道人影踉跄着从天而降。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恪和云烨。在他二人身后,歌姬绿竹的遗体缓缓飘落。
二人两脚一接触地面,便瘫倒在了地上,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晚上弄出这么大的场面,几乎耗尽了两人的念动力,强行透支之后,便是头痛欲裂的结果。若非李恪接连用异能水晶强化了两次,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两人怕是戏演到一半就得七窍流血而亡。
因此,勉强支撑着回到地面上,二人便再也撑不住了。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
甘露殿中,李世民愤怒的掀了桌子,往日里极其喜爱的瓷器琉璃摔落一地。
他愤怒的咆哮着,头上的发冠都不知掉到了哪里,赤红着双目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与惊惧。
直到一道人影走进,李世民才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他披散着头发,毫无天子之气。
长孙心疼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走上前去,将他抱在了怀里。
“逆子……”
“逆子啊!”李世民喃喃道:“朕不就逼了他一把吗?竟伙同云烨,给朕弄出了这么大一个场面。”
长孙静静的听着,什么话都没说。
关于李恪,她知道的并不多。李世民没有将后世的东西告诉她,他只允许自己一个人知道。
可现在,李世民怕了,他真的怕了。
这位往日高高在上的帝王突然发现,原来他真的拿那个逆子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因为他随时可以制造连天子都掌控不了的力量——天意。
心神恍惚之下,李世民终究还是向这位结发之妻坦白了一切。
得知事情真相的长孙震惊的无以复加,数次几欲张口安慰,却不知从哪里入手。
可看着丈夫如此虚弱的一面,长孙咬了咬牙,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二郎,恪儿终究是您的儿子,父子之间哪有解不开的矛盾。况且臣妾听您的意思,恪儿此番如此行事,不也是为了您有对付窦家的借口嘛。”
在这里,长孙选择性的忽视了太上皇李渊和李世民之间的关系。
李世民苦笑一声,什么都没说。
……
玉山之上,李泰安排人收拾好用来小孔成像的设备,怔怔的盯着长安城的方向。
那些天兵天将,神龙彩凤的虚影是他带人实现的,方法是云烨教给他的。
但是李泰不解的是,那神人是怎么弄出来的。学的越多,他越不相信真的有神。所以,此时的李泰心中充满了震撼和疑惑:恪物,真的能做到如此吗?
想到昨晚的种种,李泰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研究透恪物之道。
至于皇位?呵,皇位有恪物香吗?
……
次日,在雨地里淋了一夜雨的李恪和云烨终于光荣的……感冒了。
二人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勉强分辨出了这里是哪里。
云烨从腰间掏出了一个信号弹,打上了天空。
半刻钟之后,李泰便带着人来了。见到二人的惨状吓了一跳,赶忙让人拉来马车把两人给弄上去。
李泰正要钻进马车,却听下人询问那具尸体该如何处理。
云烨勉强撑着车门坐了起来,虚弱却坚定的道:“拉回去,等我回头处理。”
那仆役询问的看向李泰,然后就挨了一脚。
马车里面有点儿小,但李泰根本就不在乎,硬是挤了进去,弄得李恪和云烨很是无语,可偏偏身子骨又正虚着,打不过这家伙。
一上车,李泰就迫不及待的询问俩人是怎么弄出来那个神人的。
至于毁灭窦家的东西,他倒是没问。因为他在李恪给的那一套课本上看过炸弹这种东西,能够猜测到一些。
然而,任凭李泰如何追问,两人一口咬死了那是神人降世,不是他们弄出来的。
这一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弄得李泰连翻白眼儿。要不是你俩跟個废人一样,我就信了。
云烨只能无奈的道:“青雀,有些事儿真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反正你只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就行了。”
李泰撇了撇嘴,什么话都没说。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书院门口,但没进去,因为被人拦住了。
无舌一脸恭敬的站在马车前,朗声道:“陛下口谕,三郎,你真是好本事啊。跟云家小子给朕滚进宫来!你俩想好了,在路上好好想想,该用什么借口来骗朕!”
李恪和云烨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苦笑连连。
“无舌公公,你看我和云侯这……”李恪指了指他们两个,有些为难。
言下之意,他们俩身体不便,难以行走,想看看能不能延缓一些。
熟料无舌这货更狠,一挥手便有八个力士扛着步撵出来了。
“陛下有旨,只要您两位还能喘气,就是抬也要将二位抬到他面前。”
得,躲不过去了,走吧。
哥俩无奈的叹了口气,任由那小太监把他们弄上了步撵。
……
甘露殿中,那些力士将二人抬进来便退了出去。
此时的甘露殿还没收拾,还是昨晚的模样。那倒在地上的御案,破碎了一地的瓷片,无不在告诉两人大事不妙。
甘露殿中没人,除了他俩一个人都没有。
“小恪,这回这关难过喽。”云烨哭丧着脸道。
李恪强装镇定的道:“无妨,阿耶乃圣明之君,不会拿咱们两个怎么样的。”
“圣明?朕哪有清源妙道真君圣明啊。连一枉死的歌姬都无法为其昭雪,使得神人下凡亲自审理此事。可见朕明明是昏聩之君,岂能担得起圣明二字!”
一道阴冷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顿时使得二人亡魂大冒。
然而,李世民没理他们,越过二人走了过去,站在大殿中间背着手望着一地狼籍道:“朕特意没有让人收拾,此情此景,你二人心中有何感想?”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从步撵上爬起来跪在了地上,屁股撅的老高。
“儿臣惶恐……”
“臣惶恐……”
“惶恐?”李世民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惶恐好啊,人有了惶恐,才能知道畏惧,才懂得收敛。朕御极已近六载,无时无刻都不在惶恐,唯恐辜负了这天下黎民众生。
为此,朕不得不殚精竭虑,宵衣旰食。好在有朝中诸公,有文武百官,有千万将士相助,大唐渐渐有了起色。
曾经让我大唐立下渭水之耻的东突厥,灭了,曾经让大唐损失惨重的蝗灾,终究还是过去了。大唐渐渐有了起色,不敢说盛世之像,可到底安稳了许多,比起隋末乱世的风烟,能让人活下去了。
于是,尽管大唐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可朕有信心,朕相信大唐在朕的手里,将会越来越好。
可这个时候,你二人给了朕一记当头棒喝,朕从未有现在这样惶恐过,天人?神仙?好大的名头!朕这个区区人间帝王,如何能不感到惶恐呢!”
“儿臣/臣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李世民转身,深深的看着看眼前跪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的两人,沉默片刻才道:“不,朕要感谢你二人。”
蛤?
什么玩意儿?
“是你二人让朕从盛世功业中醒了过来,重新审视自己,审视这个大唐。”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趴在那里静静的听着李世民的诉说。
“大唐还差的远,相比起你们描绘的世界,犹如初生之婴孩与成年壮汉,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因此,大唐需要成长,朕也需要成长。我们都要耐下性子,建设好大唐。”
二人对视一眼,俯首再拜:“愿为大唐千秋基业效死!”
“不,不仅是为了大唐,还是为了子孙后代。”李世民继续道:“你二人一个是朕的亲子,一个让朕和皇后视如己出,朕不希望你二人与朕还有隔阂。相反,朕希望伱我携手与共,砥砺前行,为后世子孙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