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军需官,李恪心里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程咬金接下来的话便证实了他的预感。
“殿下,是这样的。这姓崔的混账玩意儿刚才向卑职禀报,说大军所需的淡水已经不足半日。”
李恪扫了一眼底下抖若筛糠的崔炙,道:“我要是没有记错,大军开拔之前曾三令五申,需随时备足三日的淡水。怎么就不足半日了?”
“将军明鉴,小人也是没有办法。”
“住嘴!还敢在此妄言!”程咬金登时怒目圆睁,仿佛要活劈了他一般。
“程公莫急,调查清楚再行发落不迟。”李恪劝了一句,然后继续道:“还不继续道来。”
“谢将军!”崔炙叩了下头,才继续讲起了原因。
此次深入茫茫戈壁,对大唐军队来说一切都很陌生。因此,在离开玉门关之前便有军令,各军需备足三日淡水以备军用。
大军越是深入,补给线便越长。为了减轻后勤压力,像淡水这样的资源是依靠向导确定取水地点,然后派出专门取水队前去取水的。
先锋大营进入戈壁之后,先锋大营先大军一步出发,保持着日行八十里左右的行军速度。刚开始携带的淡水充足,取水工作也一直好好的,但接下来就出问题了——负责领路的向导熟悉的水源出了岔子,接连两个取水点都已经干枯。
发现第一个取水点出问题之后,军需官并未向上禀报,因为向导说下一个取水点只有一日路程。他想着还有两日的淡水,够大军使用,便没有上报。
但是没想到,今日才知道,大军行进路线上的第二个取水点也已经枯竭,剩下的淡水一下就出现了短缺。这样一来,原本的储水一下就不够了。
如果接下来再找不到水源,大军很可能面临渴死的可怕后果。更严重的是,中路大军就在先锋营后方八十里的地方,他们人更多,一旦取不到水,那问题就大了。
知道闯了大祸的军需官不敢再隐瞒,这才将此事上报。
“大军行军,就连本将都不敢有丝毫大意,你一小小军需官,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尔目中还有军法乎!”
一旁的程咬金大怒,双眼之中杀气四溢,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李恪听明白了军需官所说,稍微思索了一下,向程咬金问道:“程公,按军法该如何处置啊?”
“殿下,知情不报,以致军需短缺,至大军于危境之中,理当斩首示众!”
崔炙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但却没说什么求饶的话,只是面色灰白的拜倒在地上。
“程公所言甚是。”跪在那儿的崔炙已经没了反应,仿佛认命了一样。然而,却不料李恪语气一转,担忧的说道:“然大军行军,贸然斩掉军需官恐有动摇军心之险。斩军需官以正军法是小,军心是大。因小失大,是否有些不妥?”
程咬金一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的确,好端端的斩了军需官,士兵们很有可能会联想到是不是粮草出了什么问题。这样一来,很容易动摇军心。
“这……”程咬金看了一眼地上的崔炙,眼神中泛起了一丝精光:“依殿下之意呢?”
李恪再度瞥了眼底下的崔炙:“虽说此时斩杀此獠有动摇军心之险,就此放过却是罔顾军法,也是万万不可的。”
“此獠身为军需官,却过于相信向导,且不知提前放出探哨确定沿途淡水,有失职之嫌。
因此,不如寻个理由,将此獠免职,杖责三十之后放入先登之中,许其戴罪立功。若此战侥幸能获些许功劳,再从轻发落。若回不来……”
说到这里,李恪停了下来。
回不来,那说明他命该如此。
这次出征十万大军可不只是天策军,还有大量的扑通军队。而这些军队之中有一個特殊的部分,也就是先登。
所谓先登顾名思义,就是在攻城战之中最先登上防守方城楼的。一场攻城战中,先登固然是大功,但却是九死一生。
程咬金思索了一下,抱拳道:“殿下思虑周全,末将没有异议。”
旋即,程咬金一脚踹在了崔炙身上,直接将其踹了个大马趴:“蠢货,还不谢殿下饶恕之恩。”
崔炙反应了过来,连连叩首谢恩。
李恪手一抬,很是淡漠但道:“免了吧。”
程咬金一声令下,便有亲兵进来将崔炙给押了出去。
“殿下,这崔炙好说。可淡水……”程咬金一脸的难色:“是否要遣人返回中军大营取水?”
李恪皱了皱眉头:“先不着急,那向导可在?”
“知道这事之后,某便命人将其看押了起来。”
听到程咬金这样说,李恪便让人将那片向导带来,有些事他得确定一下。
不一会儿,便有亲兵将人带了过来。这向导脸上满是风沙吹蚀的痕迹,身材消瘦,一看便是常年奔波在外的。
听程咬金介绍,李恪才知道,着竟然是何邵手底下的人。
先锋营担负着为大军探路的重任,因此所用的向导自然也是最好的。眼前这人名叫柳园,早在被何邵但商队收编之前边经常往来西域,在西域游商之中算是小有名气。
“将军!将军饶命啊……”
“小人冤枉,实在是冤枉啊……”
这柳园一进来就哭天抢地的,看他的样子,是被亲兵押送进来的,若无这两人怕是早就瘫成了一滩烂泥。
李恪冷哼一声:“大胆刁民,因你之顾,使得大军困顿至此,你竟还敢喊冤!”
“将军,将军有所不知啊!”那柳园挣脱了亲兵的胳膊,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屁股撅的老高:“着沙漠之中风沙漫天,昨的水源一夜之间就可能被风沙掩埋!
小人所知的水源虽不至于如此,颗也是好几个月钱探明的,这么长时间,谁也不敢保证水源还在啊!”
李恪脸一沉:“这么说,还是本将冤枉你了?”
“小,小人不敢!”
“哼!”
这一声冷哼直吓的那柳园浑身一哆嗦,登时下半身便是一股热流。
柳园也不敢反驳。毕竟经常再西域经商的他知道,身为一个向导,如果只是光凭借已知的水源取水,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一个真正的好向导,应该能否根据周围的环境,判断出哪里最有可能有水才对。
可他也没有办法,上次走西域之时,手底下原来的那向导和外人勾结,偷了他一批货。偏偏那批货还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他私底下弄死了原来的向导之后,一直不敢向何邵汇报。
哪知道,这次何邵竟然直接安排他对商队负责先锋大营但事物,新来的向导根本就是个样子货,这才弄出今天的事儿。
酿下如此大祸,柳园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因为他清楚那个看起来胖胖的老东家手段有多厉害,那原来可是掌管教坊司的,不知酱多少所谓贞洁烈女调教的服服帖帖的。
柳园的表现让李恪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心中暗道:我特么有那么可怕吗?
实际上他感觉不到,但程咬金却能清楚的察觉到这位年轻的秦王殿下生气之时可怕的气势。
那并非高位者的气度,也非沙场宿将的杀气,而是纯粹的精神压力。
因此,程咬金很疑惑,不知道这位殿下哪儿来的这么大气场。他想不明白,只能将其归结于秦王的天资。
“本将唤你来,是想要问你,目前距离大军所在最近的水源地在哪儿?”
柳园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嗯?”程咬金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六元的衣服领子将其提了起来。
一米七的柳园再程咬金手中就好像个小鸡崽儿一样,晃荡两下都得折断骨头。
“混账玩意儿,殿下问你话,你竟敢不答!”
程咬金炸雷一样的咆哮吓的这人更是害怕了,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所知的水源地说了出来。
柳园知道方圆两百里内一共有四个水源地,其中两个已经枯竭,一个大军已经走过了,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水源地,乃是一条河,距离大军有一百七十里左右。
但问题是,这最后一个水源地并不在大军行进路线上。
一百七十里……
李恪默默的计算了一下距离,以及大军日消耗水量,心里便有了打算。
“程公,劳烦将辎重部队取水用具调过来准备好。这水源问题,我来解决吧。”
程咬金愣了一下:“殿下,若无把握,大不了联系一下大军便是。”
“程公暂且宽心,我既然敢提出来解决此事,便心中有数。”
“好吧,某去准备一番。”程咬金道。
李恪扫了眼呗程咬金丢在地上但柳园,道:“你可识得路?”
“认得,认得。”
“既如此,便随本将前去取水,将功补过。”
柳园自无不可,连忙答应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程咬金亲自带着一些辎重部队的兵弄来了一批储水工具。
李恪带着柳园走到了外面,扫了眼辎重兵弄来的工具,发现都是一些带盖的得铁皮水桶。看这些水箱的冲压痕迹,应该是云烨捣鼓出来的玩意儿。
“殿下,东西弄来了。”
李恪点了点头:“程公,此时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两个时辰,大营这边暂且交给你了。”
“殿下放心,有老程在,大军定会安然无恙。”程咬金拍着胸脯保证道,“只是,殿下要如何取水?”
“这个啊,容我卖个关子,稍晚些程公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