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智的回答完全就在谢影的意料之中。
因而,谢影不慌不忙地续道:“那你是不是既想不离开爸爸,又想以后还能看到我?”
赵有智一边将头点得跟捣蒜一样,一边连声说是。
“那你把我解开,我不带你,一个人走,以后有空就回来看你,这样你是不是就能不离开爸爸,还能看到我了?”
赵有智果然眉开眼笑,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好”。
谢影被松绑以后,狼吞虎咽地扒完一碗饭,随后打着饱嗝将饭碗往地上一放:“有智啊,我昨晚才走到门口,爸爸就突然醒来了,然后就把我绑起来扔进这里。我这回要是走到门口,爸爸如果突然又醒了该怎么办?”
赵有智顿时陷入苦恼,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是啊,这该怎么办?”
谢影一咬牙:“我有个办法,能让爸爸暂时醒不来,但是需要你帮忙,你愿不愿意帮我?”
赵有智这回没有傻乎乎地着急点头,而是问谢影是什么办法。
“前些日子,赵仲民摔进潭里,被救上来以后,大家费了很大力气、搞出很大动静才把他弄醒,这是因为他昏迷了,知道他为什么会昏迷不?”
见赵有智一边摇头,一边露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谢影继续说道:“这是因为赵仲民在水里没法呼吸,造成了大脑缺氧。待会儿你也帮我把爸爸弄得大脑缺氧,让他昏迷过去,我走的时候他就不会突然醒过来,除非像对待赵仲民那样,又是压胸口、又是掐人中……我走远以后,你再把爸爸弄醒,好不好?”
赵有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也把爸爸扛着扔进潭里就行了。”
谢影却摇了摇头:“这可不行,你扛着爸爸的时候就会把他弄醒……”
“那该怎么办?”
谢影微笑着说:“用绳子……趁爸爸睡觉的时候,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让他没法呼吸,他就会昏过去……”
赵有智“呵呵”傻笑:“还是你聪明些……”
临走之前,谢影又叮嘱几句,大意就是一旦用绳子勒住爸爸的脖子,爸爸在短时间内因为没法呼吸肯定会极力挣扎,到时候一定不能受到干扰,要一鼓作气将爸爸勒昏才行,不然他们就会前功尽弃,爸爸也肯定会把她谢影卖了,还会在此之前打她一顿。
为保证能把爸爸勒昏过去,谢影还表示自己会跟在赵有智身后,就在一边观看,确定爸爸昏了她再提醒赵有智,让他住手。
赵有智对此毫无异议。
就这样,谢影通过智障赵有智,将一件杀人的事安排得如同小孩过家家,关键是她居然还成功了。
赵良善当时侧躺在一张竹制的凉床上,背向卧室门方向,正面睡着的就是赵长久。时值夏季,天气炎热,凉床摆在卧房中间位置,一侧紧靠窗户,前后两端都未靠墙。
赵有智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头掎角位置,通过镂空的床头板,迅速将一根尼龙绳套在赵良善的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一脚蹬在床头的掎角上,憋着一口气,很快就使出吃奶的劲儿扯着绳子两端朝相反的方向发力……
赵良善满眼惊恐,发出“呜呜”的悲鸣声,双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乱抓,试图松开紧紧勒在脖子上的尼龙绳。双脚乱蹬,试图借力挣脱束缚。但赵有智一身蛮力,双手拉扯尼龙绳的同时,更借着一脚蹬在床头犄角上,身体后仰,将赵良善的头部牢牢固定在床头板上,这让赵良善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当赵有智走到床头前时,谢影也绕到了窗前的凉床一侧,赵有智将绳子系在赵良善脖子上的那一刻,谢影也一把抱起赵长久,将他的头部紧紧按在自己胸口上,不让他看到眼前一幕。赵长久被憋得慌,又哭又闹。
一时间,孩子的啼哭声,赵良善的双脚蹬床声、嘴里发出来的“呜呜”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声声入耳。
谢影始终让赵长久的背对着卧房内,她自己则站在门口观看了一阵,见赵良善慢慢停止挣扎,最后彻底失去动静后,遂一言不发、目光冷冽地转身离去。
赵有智一直在等谢影“喊停”,眼角余光一直未离开过谢影,但谢影直到转身离去都未发出过任何指示。
很快,赵有智反应过来,随即便丢下手里的尼龙绳,然后立即朝着谢影的背影追了上去:他并非意识到自己杀了人,而是意识到谢影要带走赵长久。
“你不能带走长久,爸爸会不高兴。”赵有智堵在大门处,说话的功夫,便一把将谢影怀里的赵长久抢了过去。
争抢中,谢影被撞倒在地。待她爬起来,正琢磨着该怎样再次哄骗赵有智时,屋外却传来了赵有为夫妇的对话声。
赵有智紧紧抱着赵长久,却主动闪到大门一边:“你快走……记得回来看我,要是有为把爸爸弄醒来,你就走不成了……”
想将赵长久从赵有智手里硬抢过来是行不通的,别说自己的力气远远比不上赵有智,关键是赵有智这样的人只能“哄”,如果和他硬来,就只有吃亏的份。
但这情急之间,谢影也没法将他哄得“乖乖听话”,只能情绪复杂地看了赵长久一眼,然后窜出大门,在赵有为夫妇诧异的眼神中,很快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赵有智和赵有为这两兄弟虽然脑子不灵光,但赵有为的老婆不是傻子,她只要一进屋就会发现赵良善已经死了,到时候就如同赵有为说的那样,谢影真就会“走不成”了。
当全村都沉浸在痛失“致富领路人”之一的悲伤中时,却谁都没想过要报警,只是由赵良才出面做主,将赵良善草草收敛下葬。通过对赵有智零零碎碎的问话,人们大致猜到了赵良善的“死因”。
两天后,到了周末,在乡里中心小学寄读的赵长安、赵长康两兄弟却迟迟没有回家,赵传宗这才一拍大腿反应过来:谢影这个臭娘们把他的两个孩子拐走了,这娘们连她自己仅仅带了几年的赵长久都想“抱走”,对于她亲生的两个孩子肯定就更加不会放过,他赵传宗居然忘了这一茬。
赵传宗跑去学校一问,果然如此:学校告诉他,早在两天前,一个女人自称是赵长安、赵长康的妈妈,说是家里长辈过世,所以来给孩子请假,顺便带孩子回家。两个孩子见了女人以“妈妈”相称,因此学校对女人的话深信不疑。
现在已经过去两天,想要找到谢影和两个孩子无异于痴人说梦。赵传宗虽然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却对这样的结果束手无策。
谢影出走后不到一年,赵家村就被警方一锅端了。
赵家村隐藏在绿意盎然的山水之间,居民建筑随着地形起伏变化层峦叠嶂,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如同人间仙境,尤其是到了初秋时分,这里的梯田云蒸霞蔚,金黄的谷穗如同披了一层霞光的海浪,层层叠叠,与日出日落的霞光连成一线,如梦如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地方会是藏污纳垢之所。
赵家村的覆灭要从一个巧合说起。
云水县金石镇派出所的副所长周勇哲在深夜12点对一家旅社进行例行检查,但他带着几个人到达旅行社门口时,就发现门外停着一辆警车,看车牌就知道是堰城本地警车。
这是堰城的同行出差公干,路过金石镇?
这种情况虽然不多见,但也不足为奇,因而周勇哲并未多想。
像往常一样,周勇哲一行进了旅社后就开始检查旅客住宿登记表,一个住客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马铃儿,女,21岁,外省人。
当时的旅游观光还未兴起,并且没有高铁和动车,又不是逢年过节要走亲戚,一个外省女孩不远千里跑到金石镇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啥?
周勇哲便指着这人的姓名询问店主:“这个外省人来这里干什么?”
店主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往登记本上瞄了一眼:
“你们同行押的一个嫌犯,就住在二楼……你们这两个同行,其中一个大概是属螃蟹的,我让他们填一下住宿信息,这人不但不配合,还骂我没眼力劲,说他们开警车、穿警服,还登记信息,登记个蛋……”
“我和这人吵了几句,另一个就上来打圆场,说了几句好话,还从女嫌犯的身上摸出身份证,填了她的信息……毕竟是穿了一身绿皮,再说也给了我台阶下,我也不能太过分,就随他们了……我开店这么久,还是头回见你们干公安的带着嫌犯住旅店。”
周勇哲顿时疑心大起。他原本只当是堰城的同行出差公干,因人困马乏才不得不在金石镇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下榻,可他们居然千里迢迢跑去外省抓回一个“嫌犯”,这时却不着急将“嫌犯”押回去,却反而选择在一间旅馆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