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醒过来，才看外头道路两旁都是连绵山峦，已经不见半点城市建筑。
男人和杨回也早已安静，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不知道在干嘛。
凌壹下意识确认时间，手机是bj时区，ipad在背包。“现在几点，我们还要多久。”
“你自己不会看吗？”杨回并没睡着。
“先生，现在凌晨四点二十三分，我们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开车那男人对他的态度很温和，但不是恭敬。
凌壹看了一下路线记录，走了107公里，从下飞机到现在是两个小时，他放下手机，继续眯了一会。
天蒙蒙亮时，总算渐渐看见了房屋建筑，风格类似国内乡村环境，车子也从宽阔大道上拐进岔道。
在林间山路又行驶了十来分钟之后，前方豁然开阔出现了一片湖泊水域，远远望见湖泊周围星罗密布着些居民房子，掩映在树丛间。
“我们马上到了。”察觉到他在观望，男子半回头笑道，随后车子左转向顺着湖泊边缘绕了半圈到达一所房子大门口。
这会天亮度已经能看清人，房子里头有狗叫。
一个带着围裙的亚裔面孔女人迎出来，先盯着车子里看了两眼，随即小跑过来满脸笑容道：“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也没听爷爷说起要来。”
杨回拉开门下车迎上去道：“突然有事过来，爷爷还没起吧。”
凌壹跟在后头下车，看不见她表情，那女人道：“刚出门了，你是不是没跟爷爷说，不然知道你过来，不然他哪会出门。”
说完才看见后面跟着个凌壹，笑点了下头，与杨回道：“怎么还来客，同学还是同事啊。”
“我跟他说了，他也说有事，要我明天再来。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走了，有说去谁那儿吗？他是同事，”她指了指凌壹，“我们有点东西问问爷爷。”
“什么事啦，进去说进去说。”女人笑转向凌壹道：“你好，我是....”
杨回打断道：“她是我虹姨。”
女人忙笑道：“不是不是，我是她爷爷的医务护工。”
凌壹微颔首道：“虹姨好。”他总算知道了杨回为什么赶着早来，是特地抢时间。
当时说的是“只有半天留给自己”，明天到达的话，可能会延误。今天赶着凌晨，应该是她想先打个照面，没想到六点刚过，人就出门了。
什么样的人，都已经病入膏肓了，还要排个日程表。
开车的男子帮杨回取了包，几人陆续进到门里。这里比起杨回的那座山庄别墅，更像是个普通家庭小院。
院子不大，分了几个苗圃，栽的花花草草，还有俩架子晒了些菜叶在上面，进到屋里，桌椅摆设都寻常。
杨回跟那个虹姨在寒暄，问的是“爷爷”在忙啥，怎么还要出门。虹姨道是“就这两周，老先生天天往外跑，黄生跟着的。
他们定位器离家里很近，有时回来吃饭，有时候让人送过去。”她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不跟，是老先生不让我跟着。”
杨回并没说什么，笑笑就过了，接着让虹姨去忙自个儿的，那开车男子也不知去向。
“走，我带你去住的地方。”杨回道。
凌壹拿包站起，跟着杨回上了二楼一个侧间。
“这儿没几个人，不怎么方便，吃喝都在一楼，你当自助餐，除了外出的时候别迷路，别动我爷爷的东西，其他什么都行。”
杨回说完退了出去，凌壹连头都没来得及点。环顾房间设备齐全，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足够舒适。
将背包放下，取出电脑，及时将手机的地图线路记录做了备份，这才有功夫打开窗户去看周边环境。
地图定位是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海岸山脉地区，在山脉东部边缘。湖泊众多，山景瑰丽，林木以针叶植物为主，是个旅游区。
虽然地里位置偏僻了点，但从目前状态来看，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被割腰子。
歇过一阵，往浴室洗过澡，有佣人送了份简单早餐来，大概杨回说的“没几个人”的意思，是没三五个厨师围着她转。
吃过东西，凌壹读了一会书，列治文这个时节的天气十分舒适，平均温度在15-22度间，不冷不热。
出于来都来了的心理，午饭过后凌壹于杨回打过招呼独身出了大门。房子后面是树林，有条约一米宽的小径通往深处。
在入口处标记了定位，他塞着耳机缓缓往里走。
没敢走太远，怕深处有野兽不安全，决定林木间看看，深度不行，至少广度可以大一点。
前后不知走到了何处，隐约看见前头有俩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地上。
他犹豫了下，稍微走近些，看俩人亚裔面孔，坐地上那个是个年迈老者，十分瘦，弯着腰不知在看地面上什么东西。
站着的那个则是年轻男子，身形比较壮实，还拿着台摄像机在记录，对准老者观察的东西在拍摄。
只身在国外，还是不要随便接触陌生人，凌壹犹豫了片刻转身要走，突然手机“叮咚”大响，是特么的时区变过来，忘记关掉闹钟循环了。
人一放松下来就容易出各种错误，那俩人齐齐看过来，发现了凌壹，年轻男子大喝道：“who‘sthere谁在那。”
口音十分标准，凌壹庆幸他没说法语，毕竟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无奈只能再次回转身，双手举起道：“sorry，i‘m，justpassingby.我只是路过。”
某些地区，持枪是合法的，很难保证这地方是不是。
那地上坐着的老人稍抬头对男子说了什么，男子弯腰听过，冲着凌壹喊：“你是华夏人？”
“是。”
“这是私人林地，你怎么会进来。”
凌壹眼珠子转了圈，希望这整个山头不是姓杨的，早上过来的时候，看见附近住的人还挺多，没理由吧。
他往前走了几步，道：“你是，杨老先生吗？”
面对面看，老者已经不能用瘦来形容，几乎是形容枯槁，皮肉贴在脸上。
一旁男子问：“你怎么知道？“
凌壹彻底放下心来，上前道：“我是跟杨回一起过来的那个人，你们这是.....”
他往地上看，落叶层上有大概十多只毛毛虫首尾相接，连成一个圆圈。每只爬的飞快，圆圈却始终是那个圆圈，没有任何一只可以爬出来。
这两个人，好像看的就是这个。
老者勉力笑道：“哦，妞妞说的是你，你怎么会到这来。”
凌壹指了指地上毛毛虫道：“你们在看这个？”
“是啊。”
“有什么问题吗？”毛毛虫的死亡圆圈，并不是神秘未知事件。
小学生读物昆虫记里就有讲，约翰·亨利·法伯是一个伟大的自然科学家，他曾利用松毛虫做了一次实验。
松毛虫有一个特点，喜欢跟着前面的松毛虫走。法伯将它们排成一个圆圈，所有的松毛虫都会迷路，一只绕圈，直到死亡。
“他们...快死了。”老者语气很温和。
凌壹无意卖弄，尽量平淡道：“这个很常见。”
“对，为什么他们不会走出来呢？你知道吗？”老者仰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目前科学的解释是松毛虫前进的时候会留下一根丝，后续都会跟着走。
如果把他们排成一个圆，丝线就会循环，昆虫无法识别，只能一直循环下去，直到死亡为止。”
“对，你说的很好。”老者笑着点头：“但是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松毛虫自己会排成一个圈呢。
在自然中，行进路线在小区域范围形成圆周的概率并不高，但是松毛虫的死亡圆圈在这片林木里经常可以看见。”
“经常可以看见吗？”凌壹只知道有这么个事件，并不知道相关概率。
“嗯。”老者像是在炫耀：“是，我拍了好多，都是自然形成的，没有人为干预。”
“那还真是....”凌壹笑了笑，老实道：“我不太了解这方面。”他有些奇怪：“你是.....为什么拍这个？”
“我想看看，有没有毛虫可以走出来。”
“你看到了吗？”
“目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