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个外人干的活儿，保密与否其实关系不大，但把事儿说严重些，能让底下多点忠诚度。
就像，装蠢也是。圣何西，圣何塞，出了名的硅谷之都，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哪。
两人散的很快，有工作内容可以聊的时候，谢瑜处在专业领域，身份上会多一些松弛感。一旦只剩闲聊，手脚都紧绷的无处安放。
杨回眼里，维护一个人可怜兮兮又毫无用处的社交自尊实在费事，看一个一年级学生因为没写作业而觉得天要塌了更是滑稽。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和谢瑜的老板谈点合作，谢瑜绝不可能坐到这来。
主要是不缺钱的人不好应付，只能想办法谈交情，喊人帮忙也算攀交情的一种，前提是不能求人帮忙。
所以吃过晚饭，杨回赶紧让司机将谢瑜送出了别墅，但没忘记在车门口叮咛嘱咐：“一定替我当面感谢一下洋哥，我最近没时间过去，你帮我解决了一个超大的麻烦。”
谢瑜连连点头，再次感谢了那笔八万块，有些不好意思道：“不一定真追的到人，你要是有其他信息，被入侵痕迹也行，我还可以继续追。”
他想也许是杨回某些网络社交被渗透，又没法通过法律问题来解决，打算私人手段追踪。
这种活儿，还要到国外，确实没办法跟着去。但凡杨回说清楚点，或者换个别的事，他丢了原工作也要寸步不离跟着走。
这几年计算机行业在ai冲击下快速进入马太效应，强者愈强，弱者直接被淘汰。问题就出在，后参与分蛋糕的，本来就是弱者。
而网络安全的市场，多是tob，也就是面向企业服务，而非直接面向个人服务。
这就意味着，从事网络安全者，很难像那些业务开发者，例如直接做出个小游戏成爆款立马赚的盆满钵满。
除非，翻开刑法。
可惜他是个小镇做题家，老老实实连书法都没胆子多翻，唯恐耽误了正经营生。
还算幸运，一路读到博士，勉强在已经为数不多的桌子上抢到了一个饭碗端稳，一个月能拿个两三万块工资。
别的行业可能是书读的书读的越多越精贵，计算机则是年少不成圣手，这辈子能否就要看能否踩狗屎运了。
但凡高中有黑进五角大楼的手段，谁还需要写论文涨身价啊。
杨回刚叫他的时候还以为是合作方需要免费劳力，开玩笑说要加钱，杨回张口就是五万，都没给他喊“得涨点”的机会。
玩笑就是没成功的试探，成了的话，叫开价。
但开价这种事，本来是站在公司层面上的。一切甲方行为，你都得替公司着想，你不喊它加钱，它的需求就可以无限多。
完全没想到的是这笔钱是给自个儿的，职业上来说有点不道德。
因为满足甲方的一切要求本来就是社畜分内之事，老板已经给过工资了，我怎么能再收甲方的钱。
除非，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谢瑜看着窗外寥寥灯火，花园造景一眼望不到头。
半山别墅，占地不知多大，反正车当天从围墙门开进来，又过了五六分钟才看见正门。
而这种地方，杨回好像并不经常来，只是个偶尔小住的行宫别苑。以及，公司项目交集的时候，老板明确聊起过她有私人飞机。
他抓着手机补了一句：“我也接一些个人业务，类似定制信息防泄漏之类的，希望还有合作的机会。”
杨回笑道：“好啊，下次我有需要直接让洋哥找你。”她挥手，示意司机快点走，恍若没听出谢瑜话中暗示。
一个收钱都不能心安理得的人，你还能指望他心安理得的去干点啥？
司机离开，杨回缓缓直起腰，吐了口气转身回到客厅翘脚仰沙发上。
国际头等舱的机票大多数时候都是空闲状态，明天下午四点的航班时间刚刚好。
截图发给私人助理王莹，简要说了一下情况，半小时后已经收到回复：已经订好票了，八月三日下午十六点整，光轴出发往洛杉矶。
预计飞行时间十三小时十六分，到达时间为当地时间八月三日两点十六分，落地温度在28摄氏度左右。
下飞机之后，王叔会到机场接我们，然后开车去圣何，预计车程5~6小时，到达时间为当地晚九点左右。
我们在圣何没有房产，我已经预定了酒店st.regis，顶楼套房，包含下属专用间。
从该酒店步行到瓦拉纳西寺庙正门只需要五分钟，在房间外有270度环形露台，能清楚看到瓦拉纳希寺庙塔楼上的雕刻和壁画。
飞机不晚点的情况下，我们的入住时间不超过当地晚上十点整。
需要我跟着一起吗？
“帮我叫许哥他们一起去，你不用。”杨回敲着屏幕发送消息。
圣荷西有机场，但光轴除非没有直达航班，她厌恶中途转机，王莹深知这个习惯，所以安排到达洛杉矶之后车辆接送去圣何。
虽然车程长了点，来接的保姆车上可坐可躺有网有电视，没什么不自在。许哥是非贴身保镖，有需要才来。
“好的。”王莹回。
航空公司会对头等舱贵宾提供接送服务，但杨回显然用不上。
城市公共照明系统有光感节能，随着太阳升起，黑夜里的燥光自动暗淡。
人们在醒来，它们在睡去。
凌进骑着摩托车准时达到华鸿派出所，凌壹坐在后座，由车辆自动驶往天方大厦。
咎因带着耳机在等公交，一个送货的骑手抵在后备箱上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地上飞驰的轮子套上工厂里看不见的皮带，将各式各样的人扭结成名为社会的机器，运转的轰隆作响。
杨回在这种听不见的吵闹里睁眼，按照日程表处理完上午杂事后，三点半准时到了机场。
贵宾通道没有任何不愉快，头等舱和卧室布局差不多，一切设备应有尽有，只是略微逼仄了些。
门外还有个小型吧台，起飞后，酒水吃食无限供应。杨回放下背包，谢绝过空姐寒暄，拿着ipad躺在床上和在家没什么两样。
杨家有人定居洛杉矶，她常来常往，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行。落地之后，跟王莹安排的无差，到达st.regis酒店时刚过九点半。
保镖拿着行李和证件去前台处理完入住事宜，有正装侍者领着一行人走单人电梯上了顶楼。
杨回洗浴过后往阳台上看，果然南面正对一座寺庙样建筑。
三四个塔楼高低错落结合在一起，墙面上有绚丽金光和一些五颜六色的雕塑。
她不是个宗教党，更加不了解印度教，分不清雕的都是哪些神，只觉得那些夸张的肢体五官，在夜色底下更像是青面獠牙。
看了一下谢瑜给的那个手机，上面软件不在启动状态，这里还没到距离范围内。
杨回简单查了下资料，瓦拉纳西寺庙属于本地旅游景点，对游客开放，时间为早上九点至晚上八点。
但是游人不得拍照，以及，非印度教徒不得进入寺庙最内部的神殿。
而该神殿的印度教徒祝祷仪式各有时间，可能持续一整天，也可能只来参加一场活动。
她招来保镖许杰，把那个程序手机和屏蔽器递过去，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另外道：“你们早点睡，我们只在这呆两天，等不到就算了。
我会在门口附近瞎逛逛找个店喝咖啡，你们两个人拿着东西，可以在神殿附近等，避免收到的杂数据太多。
如果运气好真的找到了人，先通知我一声，然后跟他聊聊，就说有点事想找他帮忙，钱不是问题。”
“好的。”许杰接过东西道。
第二天一早，几个人到了寺庙外，杨回确认过程序开始工作，掏出个偌大的降噪耳机挂头上，愉快离场。
这附近很热闹，商场画廊都不缺，大把地方可以打发时间。
虽然有预感不会扑空，但杨回确实没料到消息来的这么快。
她逛了一阵往路边小店要了杯咖啡没喝完，许杰就发消息说“人到了。”
杨回将咖啡杯丢回碟子，看了下时间，十点不到，这样看来，没准那倒霉鬼要在神殿呆一天，不愧是个虔诚信徒。
最好是许杰能直接跟人谈妥，她负责打个钱就行。
只是这种人，多半也是不缺钱的，至少不缺一个无缘无故找上门的陌生人的钱。
她连忙往回赶，行至寺庙广场，恰好看到徐杰两人跟着个棕色人种男子出来。
许杰还跟在身后边说边比划，那男子一脸不耐烦快步往杨回方向来，不用说，谈崩了。
而且崩的有点严重，这虔诚的教徒连祝祷活动都不参加了直接往回走。
这个点还没多少游客，稀稀拉拉三五各站各的。
她一张幼白亚裔面孔，扎着个丸子头，人群里格外显眼。
许杰也看见了她，双手一摊，大力摇了下头，意思是“不行”。
杨回往旁边侧了侧，随着耳机里音乐摇晃着脑袋，眼睁睁看着那男子从自己身边走过。
许杰跟着到面前，不说话只是猛摇头。大概是说大声了那男子能听见，说小声了杨回带着耳机听不见，说了也白搭。
杨回懒洋洋转了身，跟着取下背上背包，向着男人后脑勺大力丢过去。
苏尔斯人才走出七八步，猝不及防被砸的上半身一晃，
他停下脚，转过身来，看见徐杰和杨回站一起，明白她几人是一伙儿的。
打量了几眼，上前道：“hey，what‘swrongwithyou，（你有什么毛病）。”
杨回笑笑凑近许杰耳边轻道：“你去帮我捡下包，顺便把这个人给我推倒。”
许杰点头，绕开些装作要去捡包，经过时忽然伸手将苏尔斯上半身大力一推。
他本来就干着保镖的活儿，苏尔斯也没想到有人在公众场合公然动手，顿时人就坐到了地上。
没等他发怒，杨回晃着脑袋上前，单手抓着手机居高临下把屏幕压到了他眼前。
上头只有一张白底黑字图片：fixit，fivebitcoins（解决它，五个比特币）。
简单明了，目前比特币的市价是五万美金左右。
最重要的是比特币有匿名性，正常交易，没几个人会用这玩意儿。
图片除了开价，更多意思是：我知道你那些烂事，别装模作样。
已经让许杰好好的谈钱没效果，那就得找点别的方式谈了。
苏尔斯读完，不屑嗤了声，他看周围已有执勤警在往这边看，撑着站起道：
“areyouadult？doyourfuckinghomework。（你成年了吗？做你妈的家庭作业去。）”
杨回跟着音乐摇晃脑袋没停，手指在屏幕上轻滑了下，露出另外一张图片：
“or，nowheretohide（或者，你选无处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