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容易得很，而且各公司都有自己洗手间，楼层公共洗手间一般都是访客临时使用，人流量很少，不用担心谁特意摸到了洗手台下面去。

    离中午下班时间还有一会，人精神高度集中处理完一堆事脑子觉得疲惫，凌壹懒得再看文档，把椅子往咎因身旁滑近了些，问道：“怎么样，看到了些啥？”

    “你一点都没看吗？”咎因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盯着屏幕，往下滑动着页面道：“感觉没啥特别，看基础操作指南就是个可编程玩具，功能性复杂点而已。

    但是有一个问题，它是专用语言，特意为这个写的，我看了两句语法，和常用程序语言差别比较大。

    还有一些地方，好像出现了进制不同，估计要研究个一两周才能下手。”

    “是吗？”凌壹又退回自己位置，从oa上打开了技术文档。

    所谓程序语言，就是人和机器沟通的语言，汇编，底层，高级各种各类，具体到名字，c，c++，java，python.....

    为某一个绝密项目特地设计一套专用的程序语言不算反常，毕竟托尔金在写精灵族的时候，就设定了一套精灵专用语。

    一切沟通的产品，是某种意义上人类造出来的电子精灵。

    反常的是，几乎所有的可编程产品，底层都基于二进制，零或者壹，是非黑白，一目了然。

    至少在他接触的计算机行业，还没见过硬件意义上的其他进制使用，因为硬件底层为电子管，而电子管的状态，只能是开和关。

    genesis的技术文档做的很详细，要图例有图例，要代码有代码，但是内容非常多，有几百页，一天估计都看不完。

    凌壹快速往下拉了几篇，问：“有进制问题吗？在哪，我没看到。”

    咎因道：“不确定吧，是我看到的状态描述....不是..”她揶揄道：“你才看了几秒钟啊....多看一会行不行。”

    说完放下鼠标伸了个懒腰道：“算了算了，今上午就看到这，被你一打断，我注意力进不去了。”

    她看了下时间，把键盘也往里收了收，十足的打工人状态，“快到点了，等饭吃吧。”

    genesis有员工餐，不过要提前点，这是凌壹上了半个月班之后才知道的，今早来了就忙数据的事，忘了。

    正好，要去楼道取手机，屏幕上还有一百多页的剩余未读数，短时间肯定是看不完的，凌壹也将东西都收起来，“我忘订餐了，去下面吃吧。”

    “你不会提前列个单，每周直接发，反正就吃一顿，不要讲究那么多。”

    这个习惯意外的和自己很像，只是半月忙的脚不沾地，没工夫考虑食谱是啥，凌壹笑道：“那你每天吃啥，给我参考下。”

    他往门外看了眼，“怎么今天你不跟杨回一起吃？”

    这两人常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只要咎因来了公司不在工位上，就在外头沙发和杨回凑一处。

    咎因道：“没收到消息吗？回姐下午才来。”说到这压低了点声音：“杨总也要过来，下午要装的努力点。”

    鉴于屋里一只蚊子飞过去都能上监控，小不小声实在没必要，而且就凌壹看来，咎因的努力程度已经是登峰造极，也就是genesis人少没竞争，放别的地方妥妥是个卷王。

    巧的是自己也喜欢当卷王，意气相投，和她相处比跟杨回要愉快点。凌壹抓着手机起了身，也没多余问杨总是哪个。

    虽然公司从没出现过这么个人，但很只能是杨晟。怪不得上午一直没人找，原来两人都没来。

    “我去吃饭了。”打过招呼，凌壹下了楼，找了个便利店，随便买了份加热式快餐在客休处吃完。

    有句古话叫食色性也，他一直很赞同，虽然个人理解未必是圣人本意。在凌壹看来，食色基于生存需要的时候，不必太考虑质量。

    偶尔他甚至会想想，如果哪天一颗药丸就能解决人体基本营养需求，那就太完美了。

    只有作为享受需要的时候，食色才该有个品质标准，显然工作日的早中晚餐属于生存范畴，也就不纠结于嘴里咽下去了啥。

    临出门又拿了盒酸奶结账才往回走，电梯上了41楼，出门就能看见公共区域的必备物件，高吊在楼道顶上的360环形监控。

    有没有死角不好说，这玩意得拆解下来才知道。凌壹将酸奶盒上吸管拿下来，拆开外层塑料包装，寻常插进了吸管孔。

    还没喝，兜里手机响，他一手拿着酸奶，另一只手去掏，是闹钟在响，滑动想关闭，没能成功。

    大概是因为刚刚酸奶从冷藏箱拿出来的，这几日温度高，短时间速热，包装盒上有微微水珠，沾湿了手，屏幕识别不太灵敏。

    他往身上擦手指，没注意另一只捏着酸奶盒子的手失了力道，将盒子瞬间捏扁下去，酸奶从吸管孔喷出来好些。

    “呼~”凌壹重重出了口气，抬头看公共洗手间离的更近，三两步晃进了里头。

    事做到这，心跳才有了点微微加速，不管genesis的业务最终目的是啥，他现阶段的行为，高低得是个盗取商业机密，严重职务侵占，公共财产侵犯....

    这些罪名倒不是凌进教的，警察只负责抓人不负责量刑，尤其是基层派出所很难接触到职业犯罪，所以凌进不了解这块。

    是美鲜教的...入职实习培训第一天讲的就是这玩意儿，算法部是互联网职业犯罪高发区，尤其是电子商务平台。

    在用户搜索某样商品时，出现在首页的商家会有更多成交机会，而算法决定，该商家是否能出现在首页。

    热度最高，点赞最多，好评如潮，互动量大...

    不管平台现有规则是什么，一个职务权力和业务能力足够的算法负责人，一定能在公司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将用户行为导向给某个指定商家或者商品。

    专业术语称之为：平台流量倾斜。

    换一个网站或者app，这个商品商家，也可以是某段视频，某个主播，某条微博段子.....

    一切用户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他想看到的，而是平台想让他看到的。

    一切排在首页的商家，不一定是他值得在首页，也可能是平台需要他在首页，或者他做了某种交易站到了首页。

    数据算法工程师，是这一切活动的计票人，投票的不决定任何结果，计票的才有决定权，而权力天然具有腐蚀性，所以防微杜渐，要从实习生做起。

    天方大厦整栋楼是中央式空调集中供冷，并不会因为是公共洗手间就热成地狱，凌壹用洗手池水整理完衣服上酸奶，冒了一额头汗。

    小幅度转动脑袋环顾左右无人，他伸手到洗手池下面，准确无误的摸出了那个手机。

    点亮屏幕，右上角一堆常用图标里一个小灯泡还在点亮状态，说明数据传输仍在联通，没有掉线过。

    他忍不住又往左右看了看，洗手池上镜子里是刚入职美鲜时的入职培训课，顶头上司幽默形容算法岗：

    “我们是，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