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微弱无力如呢喃，传译耳机只清楚收音到“何须问”三个字。

    翻译到苏尔斯耳机里，意思是“不需要问”，后面是机械提醒：声音太小，无法识别音源内容，请重复叙述。

    他猜杨回表达的是没必要多问数据相关，笑道：“是的，我已经说了不会再问。”那几个比特币是真的，钱已经到了自己账户，黑钱行业也有基本职业道德。

    “那我光轴等你，早一点。”杨回笑笑恢复从容神色，只是语气柔和许多，朝着桌上咖啡杯努了努头：“绅士，单归你？”

    “我的荣幸。”

    两人沉默片刻，杨回偏头，看着街边人流道：“我会在附近停留到明晚，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在我离开之前都可以随时面谈。”

    她挺想明天就把人带走，可惜这个想法不太现实，因为钱还不能完全省略某些流程，比如说大国签证。

    上次来就让苏尔斯动身，也是不可能的。即使那个u盘里的数据现在没用上，然而那玩意儿跟核武器一样，是个托底的，有了才有的谈，没有就聊不开。

    “好的。”

    为了多个保险，杨回道：“我确实对技术了解度不多，但是我想，数据就是金钱，这句话不应该由我来跟你讲。

    所以，不一定要一位神经科学家验证你u盘里的数据是什么，你只需要去验证一下，这些数据是如何被严防死守防止外泄，就可以猜的到它价值几何”

    她起身拿了自己背包，笑道：“值钱的金币不一定在魔龙爪子里，但魔龙牢牢抓着不放的那一枚金币，一定很值钱，对吧。”

    “是的，女士。”苏尔斯笑道。

    “seeyouagain（期待再次见到你。）”

    “所以你认为这也是句脏话？”

    “差不多吧。”杨回笑道，她转身挥手，跟个普通游客隐没于人群里。

    苏尔斯坐在原处，目光静静跟随直到她走出视线之外后，叫来服务员续了个杯，这才认真去看杨回给的那几页文件。

    如杨回所言，是些用工合同和入职事项等等，薪资职位都很符合行业市场，技术顾问的title，不多不少的月薪。

    中英文两版，所有需要甲方确认的地方已经盖好了公司用章，只等他在乙方空白处签字即可生效。

    倒也不用担心他拿着这些去干别的，因为再往下翻是公司简介。一家规模很小的it服务提供方，认缴注册资金仅仅五十万人民币，实缴金额为零。

    无需再多看，稍微有点经验的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是个走账挂名的皮包公司，难怪合同可以先盖章。

    最后一页是几个人名和职务及联系方式，苏尔斯拍了个照片，识别信息存到了通讯录里，随即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一个很有意思的活儿，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能预料到会迎来一个很有意思的过程，所以，他就没那么关注结果是否有意思。

    此处而言，是个完美的黄昏。

    杨回在小贩手里拿了包玉米粒，走到广场一角，示意保镖退远些。

    斜阳余晖底下，鸽子羽翼拖出老长的影子，生出怪异的磅礴，掠过寺庙壁墙上的诸天神佛，朝着她手心俯冲过来。

    带起的风将人拂成一叶单薄兰草，在三千浮世里摇曳婆娑。

    两地时差关系，光轴正是早上，凌壹闹钟刚响不久，还没出发往公司，电话铃来的莫名其妙，提示是境外电话。

    牙刷在嘴里，一句“hello”有点含糊不清，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倒是熟悉：“mr.ling，genesis。（凌先生，genesis）。”是梅森。

    “justmoment（稍等下。）”他吐出嘴里泡沫，又喝了口水漱口之后擦干净水渍才重新接起电话。

    “不好意思，那天晚上我情绪不对，不过我最近确实没有跳槽的打算，尤其不可能去国外工作。”

    电话里停顿了一会，“机会很难得，我们很欣赏你”。

    现在可以确认不是数据外泄的事儿，凌壹彻底放下心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相信在光轴同样可以为公司竭力付出，我不会因为职位待遇降低工作热情，也期待将来有机会去总部工作。”

    他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拉开冰箱，从下层取出锡纸裹住的东西丢进微波炉，加热时间是联网预设，关门即运行，不用再从新扭圈。

    等待的时间里可以去换衣服收拾好背包，然后取出汉堡出门，牛奶在门口插电的恒温奶箱里放着，新鲜杀菌奶，喝惯了很难接受长保质期的盒装。

    一并带着下楼，就可以在车上边吃边听点行业新闻。锡纸打开可能是个汉堡，可能是包子，可能是几个煎饺。

    反正荤素搭配，碳水脂肪蛋白质全面到位，既能满足身体，也能满足胃口，简单快捷方便。

    这是以前在优鲜工作日早上的标准流程，规律健康，他执行贯彻的非常彻底，并坚信值得保持终生。

    唯一值得说道的是，从毕业算起，住了一年多，还不知道送牛奶的究竟是每天早上几点钟上门。

    换工作到genesis后，初期各种折腾连午餐都不想吃，更别提早餐，送牛奶的提醒了他好几次牛奶没取。

    这一周工作环境和进度都稳了下来，凌壹觉得应该将生活习惯拉回正轨。

    接电话不影响开冰箱，但有点影响换衣服，梅森还在劝，说的是：“分部的工作内容着重于项目模块，总部负责所有数据整合，你的工作能力，总部显然更适合发挥。”

    凌壹拿着衣服沉默了几秒，道：“不好意思，家庭缘故，我近几年不会考虑去国外发展。”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电话了，我们发了一封邮件到你的邮箱，确认时间24小时有效，我们真的很希望你能郑重考虑一下。”

    “好的，我会去看。”凌壹附和道。

    “凌先生，我仍然坚持我上次的表达，hunter，orhunted？justthinkplease。（猎人或者猎物，好好考虑一下。）”

    “好的，谢谢您。”

    那头挂了电话，凌壹看着手机上的通话时间，丢床上赶紧换衣服准备下楼，他最喜欢把计划卡的分秒不差，最烦的就是安排被打乱。

    才将t恤套上，铃声又响，衣服挡着眼睛看不着来电号码，以为还是梅森，心里暗骂了句勾八。

    扯下衣服才看到号码是杨回，凌壹接起来道：“干嘛，你那边现在几点啊。”

    各个城市时差不好算，反正中美按白黑相对处理，大致就是这边天亮，那边就天黑，也就是说杨回的地方该是晚上做春秋大梦。

    想到这里，梅森那边也应该是晚上，他居然在下班时间给自己打电话？出于对国外工作时长的理解，凌壹多少有点奇怪。

    实则不然，圣何西冬夏令时和华夏时间分别相差十五和十六个小时，所以杨回那头的鸽子粮还没喂完。

    同理，芝加哥的时差虽然要少一些，但当地也才华灯初上不久，不过凌壹几人去过的那栋genesis研究楼里，办公位确实已经空了十之八九。

    梅森倚在门框处对着屋里道：“他应该不会来，可惜了。”

    “确实可惜，不是对我们而言，而是对他而言。”屋里的声音在音色上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

    “不过，也许是我们高估了他。既然他不来，那就是他没有资格过来，看不到真正的价值在哪，不算天才。”

    “还是有些能力的。”梅森笑笑走进去，里头的人刚好转身背对着他往窗户去。

    “好马胜过好马夫，只是一个马夫而已。”那人从手里盒子拿出些卡通草莓贴纸，饶有兴致的贴在窗玻璃上。

    贴了七八张后，他反手将一个空四方盒子递给梅森，随后扯下了其中一张。

    不甚清晰的玻璃倒影勉强能看清动作，他将那片贴纸放进嘴里，闭上眼像在享受一枚糖果。

    “sogood（味道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