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天然厌恶既得利益者上蹿下跳，他看了看腕上手表，想去查价格的欲望格外强烈。
前头咎因道：“你午休也可以来这里啊，柜子里有睡袋，都是新的。”
“不了，我习惯在桌子上趴一会，睡太久会头痛。”他走回办公室，拿着手机点开识物，呆了好一会最终没去扫描手表。
多数“不要”，其实表达的是“不给”。我不痴心妄想旁人的，同理，千万别有倒霉鬼需要我帮忙。
也是一种逻辑自洽。
还好成年人知道求同存异，起码办公室的氛围没什么怪异，下班时间一到，咎因如常催他：“快走啦，没事别加班。”
两人同行下了电梯，咎因挥手往后街公交站，凌壹往门口处上车。天方大厦还是很人性化，允许车辆在正门停留三分钟以内。
他下午想到了一些奇怪的问题，永久性高位截瘫治愈是不行，如果把受损神经换掉呢？
咎因，真的是因为遇到了杨回才恰好来到了genesis，还是因为她需要一截神经，所以才遇到了杨回。
而且咎因的工作能力其实很强，去别的大厂，运气好点税后应该有七八十万年薪，就不知道她哪个学校毕业的，现在各公司卡学历卡的越来越厉害。
按这么算，她在genesis拿的估计也是百万级年薪，说要每分都攒起来，是打算以多少钱为上限给她爸爸治病？
杨晟脑袋里的一平方厘米...成交价是十个亿--美金。
这疑问到现在还没退下去，就好像综合考虑，他们俩都是被一种宿命巧合推向了genesis，如果杨晟真的是搞研究，用人怎么能这么随便。
这个点交通有点拥挤，回到凌进多半也没下班，凌壹绕了个圈往城中商超挑了些水果和零食，才往山海小区去。
到达时七点多，摇了半天脸小区门禁才识别出业主身份，拐上住房，两大袋水果在手上摇摇晃晃，腾不出手拿钥匙开门，看屋里灯光亮亮堂堂，凌壹站在门外喊：“爸。”
里头没人应答，时光在这一刻穿越回原始社会，他是窜门的亲戚，行李全靠手提，沟通全凭嗓门。
也就是上回的事不愉快，不然吃啥喝啥网上买点送过来就成，早说将这门换成智能锁...
“嘎吱”一声，打断他无处安放的思维狂想，探出一张妇人脸，遍布暗斑的皮肤，年龄带来的肥胖感，双眼稍有浮肿，蔡荣华喊：“壹壹回来了。”
凌壹愣了愣，“我爸呢？”
今天周五，蔡姨是周末来，而且这个时间点，周末她都该回去了。他记得她作了个手术，这么快就能来上班？
凌进从厨房测出半个身子，举着沾满油沫子的双手问：“你咋回来了。”好像他儿子是个不速之客。
“咋说话。”蔡姨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局促喊：“快进来。”
凌壹目光跟进去，发现沙发光脚站着个小孩，与他大眼瞪小眼，电视里是某个怒发冲冠的动漫人物在喊“今日要走，谁敢拦吾！”。
刚才关着门，他没听见。
沙发角落里坐着的那个，一面之缘，但是非常好认，他能接触到的同年龄段中只有一个，蔡家骏，蔡姨的儿子。
“进来啊，看啥，你咋今天就来了。”凌进当然没嫌凌壹来的不是时候，主要是凌壹在美鲜时，晚上加班是常态，一般都是周六才过来。
他见人不对，人见他也反常，彼此彼此。
蔡家骏赶紧站了起来，看向凌壹干笑，没说话。
“蔡姨。”凌壹低头将手上袋子拎进屋，这才看厨房旁边杂物间不知何时收拾了出来，里面放了张单人床，还塞了个小桌椅。
“爹？”他低低叫了一声，面前的凌进系着一张暗红色围裙，和他记忆中的警服相去甚远，要不是屋里没开空调热成狗，他都要怀疑闹鬼。
“嗯，你回来了正好，今晚菜多。”凌进道，伴随着外头沙发那崽子开始蹦跳尖叫。
蔡姨忙扑过去喊小声点，凌壹往凌进身边站了站，低声道：“你千万别给我说人住这了，如果是这种事，我马上走人了。”
刀在凌进手上，“我的事还要你同意吗？你走不走吃了饭再走，免得你蔡姨有想法。”
“我蔡姨，我....”他撇眼看到蔡荣华过来，只能把没说完的话吞会去，点着头笑，他一贯不喜欢当面发作。
“壹壹回来了，我来煮两个你喜欢吃的菜，你好久不回来了，我们都想你。”蔡荣华站进来，挤的本就不宽敞的厨房更加拥挤。
凌壹边点头边侧身绕开飞一般回了自己卧室，还好这里面正常，不过他看到对门那个侧卧里的床品都是新铺的。
这情况，是蔡荣华一家子都住了进来，她在侧卧，那俩男的暂时睡杂物间。
他不是特别在意凌进的私生活，只是....真的很烦有一群跟自己格格不入的外来物突然闯入人生。
门外电视换了音乐，能听到蔡姨在和他儿子说悄悄话。凌壹大力往床上抱枕砸了一拳，提醒自个儿忍完这顿饭。
不是所有人都识时务，蔡家俊站到门口，说“我尽量早点还你钱。”
凌壹强打起精神坐好，平静道：“现在啥情况，我....”他自己忍不住气笑，最后也懒得问了，摊手道：“随便吧，还不还都行，你们快乐就好。”
他站起，走到客厅沙发处，不容置疑对着那小屁孩喊：“坐下来，现在。”
陌生人的喝止比什么都有效，即使不是凶神恶煞，蔡家俊的儿子吓的不轻，呆呆盘腿坐沙发上。
凌壹跟着坐下，躺到沙发上闭上了眼。蔡家俊可能觉得是小孩看电视打扰到了他，急忙过来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把手机交给自己儿子，止住了哭闹。
他坐在另一旁，没话找话“还是谢你借钱给我”。
“我爸借的，老一辈的事，随便，我不管的，我当晚只是以为他被骗钱，没别的。”凌壹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讲。
蔡家俊一下子放松了点，笑道：“那还是谢谢你，谢凌叔。”他声调蓦地提高，飞扑向自己儿子：“不许。”
一惊一乍，凌壹跟着一抖，斜眼看过去，是那小孩打算氪金抽卡，不知是自己想买，还是系统诱导。
蔡家俊不太会教育孩子，只是重复说“玩就玩，不许买”。
凌壹垂手坐着，尬聊了几句，得知小孩已经七岁了，蔡宇轩，刚上小学，可能饮食习惯不怎么好，长的又瘦又小，性格也孤僻，呆呆愣愣的，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他忽然生了些许恻隐，进屋将柜子里的游戏机翻了出来，是以前的消遣，一直在更新换代放在这边，算个人收藏。
卡带盒在书架上码的整整齐齐，挑了两个适合小朋友的重新坐回沙发上，蔡宇轩对递过来的手柄有些不知所措。
蔡荣华一直在厨房客厅跑出跑进，赶忙劝：“叔叔给你的，你拿着。”
凌壹往他身边挪了挪，等待游戏开机的时间里，觉得人生真是割裂。
他上午还在研究基因物种，梦长生未来。现在给人唱宝宝巴士，听油米盐柴。
他看蔡宇轩还抓着手机不放，笑道：“你是想要那张图，还是想玩？
想要图，就直接买图，不要凭运气。想玩，就别设目标，一直玩。不过那张图不好看啊，你自己可以做一个。”
“怎么做？我不会画画。”蔡宇轩低声道。
“很容易。”凌壹丢下游戏机，进屋拿了电脑出来，ai绘图早就炉火纯青，几个关键词就能美轮美奂，根本不是那种三无手游可比。
“你拼音吗？”
“会。”
“够用了。”
他将电脑递给蔡宇轩，抓着手戳了几个字，自用软件是英文的，稍微翻译一下就行，一次生成七八张。
“啊，这个好凶，再帮我画一个。”小孩子忽然打起了精神。
凶是方言，屏幕上的图，是几只卡通小狗。“你了解数据固化吗？”他问旁边心慌意乱的蔡家俊。
“啊...不不了解..，是。。”
不了解，按照杨回的要求，那这就是个完美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