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壹转向蔡宇轩道：“你喜欢玩，我送你，教你怎么玩。”
蔡家骏大吃一惊，忙说不行，水果的电脑，价钱猜的到，他能感觉出凌壹一开始的敌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何况小孩子电脑玩多了不行。
人们常常把淡漠误以为是温和，大抵是因为经历过太多冷言厉色，比起看不起他，忽略他反而成了一种优待。
就像现在，凌壹既不关心蔡宇轩的未来，也不关注几台电脑值多少钱。他仅仅是，在街边看到了一个流浪猫，记起背包里有火腿肠，拿了两根出来。
喜欢的话，还能再买几包。
对于无法阻止的事情，他总是接受的很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爹要续弦，拦不住也没必要拦。
在想通凌进要老年晚婚的事儿后，他就无所谓这几个姓蔡的，既然眼里根本看不见人，从何谈看的起和看不起。
直到刚刚想起，蔡家骏应该很符合杨回的要求，再往利益上想一想，最终肥水不流外人田。真有数据换钱的那个时代，今天就算老爹出卖色相赚的，很划算。
凌壹道：“没事，我有很多旧的，别让他玩手机游戏了，做点真正喜欢的事吧。”他指了指门外：“去楼下买点饮料，你去不去。”
“好。”出去说话，这点意思蔡家骏还是听的出来。
凌壹将手柄递给蔡宇轩，进入游戏界面，安抚道：“你先自己学着玩一会，我下去买点东西就上来。”
蔡宇轩看了看自己老爹，见他没反对，自己才接了手。
凌进对凌壹的不怀好意了然于胸，但猜错了内容，还以为两个儿子要下去打一场，喝止道：“去买啥，屋里啥都有”。
蔡荣华拉着围裙低声道：“你让他们去，让他去。”反正女人的角度来看，早晚要打一架。
凌壹笑道：“两罐可乐。”他戒碳酸，好久没喝过了。
出了门蔡家骏抢着去按电梯，这个举动说明刚住过来不久，不然就该知道这破地的电梯是个危险物种。
凌壹转身指了指楼梯，“劝你少坐，比楼梯慢”。他一贯吝啬于讲废话，人走出门，事已经说完了。
“我想找个人开公司，但是现在工作的单位有竞业协议，不能去，你有没有兴趣替我当个职业经理人，所有技术业务我来处理，亏损我负责，盈利对半分，按月给你工资。”
“啥....”
他表达的十分简洁明了，但蔡家俊能听懂的内容仅限于开公司，后面就跟天书一样。
“你想喊我开公司？”蔡家骏问。
“对。”
“不..我....我开啥公司好？.”
“假如我找人合伙，你加入吗？”
“可以..可以吧。”蔡家骏并不肯定，更像是怕拒绝了引起凌壹反感。
“那我决定了叫你。”凌壹没把话说死，也可能杨回需要把社会关系放远点，不能用身边人。现在是圣荷西那边午夜，打电话不合适。
得亏小区老人多，门口的小卖部还能苟延残喘，小孩子的零食玩具倒挺齐全，他挑挑拣拣，想着这应该是一种生存策略。
老人会在日常用品上精打细算，但对于家里的幼年成员十分舍得。而且可以预见，现在小孩不会住在这里，大多是父母带过来探望。
长时间不见面，无处安放的亲情只能通过有求必应表现出来，不管店里的玩具卖多贵，领着娃来的老头老太太都会爽快掏钱。
从受益角度，玩具品类应该成为重点项目，或者周末节假日固定上架新兴玩具，特别针对那种父母舍不得给买的东西。
这样小孩子会喜欢过来，老人得到陪伴，店家赚钱，父母高兴，一张麻将桌上的四个人同时赢钱。
老板肯定看出了啥卖的快，玩具数量占比挺大的，但应该没仔细研究，选品做的不是很好，全是些老旧卡贴玩偶电动，跟不上时代。
应该尝试购入一些高价益智或家教类，像货架上的颗粒积木完全能换成可编程式的，价格翻两倍，还在接受范围内。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抓着一个玩具已经盯了很久。“那个太贵了，他还不能玩。”蔡家骏道。
凌壹回神，看了看价格标签，是个三百多块的电子机械人，尖嘴利牙不知是哪个动漫人物。
他掂了掂盒子丢框里，笑道：“没事，只是想起我开发的软件上好像也卖这个，在对比利润度。”
这个店里的东西，没有任何一样值得他在意价格，随便拿了几个一起丢篮子，倒是最后拿了两罐可乐特别注意看了下保质期。
老年人大多不喜欢碳酸饮料，年轻人用户少，难保这小店拿回来的货囤了多久。
结账金额有七八百块，老板兼店员有点不相信问“确定要？”那几个大型电动人偶都是进货回来等冤大头的，一周有一个就不容易了。
“嗯。”凌壹下意识伸手去掏兜，他许久没在这种小卖部买过东西，记忆还停留在美鲜的员工超市，要拿工卡刷。
手垂下去才记起，重新抬回来，调出付款码给老板，拎着两大袋子出了门。
蔡家骏眼里，过于慷慨，超出了一个继父儿子该有的慷慨。
算不上继父，双方父母不过看对眼了，凑活住在一起，结不结婚谁知道。
其实这件事对于自己也是个冲击，除了妈妈，女的都是拜金骚货，他老婆就是受不了穷跑的。
除了爸爸，男的全是忍辱负重爱家，他一个人可不是把儿子拉扯了这么大。
现在妈妈要跟人有钱男人跑，另外一个拉扯着儿子的男人不再爱原来的家。
那个男人的儿子好歹已经自立门户，混成了成功人士，有没有爹无所谓，但蔡家骏显然还不能离了妈，他不可能上班的同时还要照顾儿子。
原来还能拉扯一下，没想到蔡荣华心脏出了问题，一场手术过后，他已经失去了和老妈拉扯的资格。
有个幸福晚年，挺好的，凌家的条件不错，而且凌进是死老婆不是离老婆，照顾妈妈的同时，多少还能照顾点自己。
蔡荣华的口中，凌进是吃公家饭，凌壹是高材生，国外留学，大公司，她帮他打扫过新家。
那种描述，只有惊艳，没有向往，如同凌壹看杨回手上的镯子，稍有区别的是，凌壹自忱能力在，尚能从容应对。
而蔡家骏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赶紧伸手去帮凌壹拎袋子，接的太快，好像是催着人付钱。接的太慢，又有点不懂礼数，让人拎重物。
直到出了小店门，蔡家骏才道：“我来拿...”他欲盖弥彰的解释“我有劲，你们坐办公室的....不得行。”
凌壹信手递给他一半，“我爸找个人也好，以前没听他说过。”
“嗯..老一辈的事..”蔡家骏没有太多词汇来回应。
年久的楼道有一股隐隐湿霉味，不过每个月两块钱一平方的物业费也没地儿要自行车了，起码上面没有垃圾堆成山。
“你们上班都干啥？”蔡家骏问。
“我做算法。”
“算啥？”
“你玩抖音吗？”
“看。”
“你刷到什么内容，就是算法决定的。”
“为啥子，我想看啥就看啥。”
“嗯，但是我想让你想看啥...”这句话有点绕口，凌壹停顿了下，重音道：“你就会想看啥。”
“那有点怪....我想看啥...”
凌壹拉开楼道门，灯光进来切断了蔡家骏要说的话，两人回到屋里，菜已经摆上了桌。
凌进看了看两人面色，好像还交谈甚欢，再看凌壹手上拎了一大袋子，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自家儿子还是不错的。
蔡荣华招呼着众人吃饭，凌壹将两罐可乐拿出来放桌上，其他的拎着递给蔡宇轩方向，示意他自己过来拿。
小孩子想要又畏惧，屋里另外三个大人都开口劝，喧闹好一阵，两个袋子才递出去。
蔡荣华开心道：“来来来吃饭了。”她最先把筷子摆在凌壹座位处，诚恳道：“壹壹来，阿姨谢谢你。”
他没生出任何温暖，只感觉冥冥之中可能真的有命运这种事，神使鬼差，才能把这样一群人凑到了一堆。
如同网络上的论调，人类正在生殖隔离，不同层面的人，根本不可能一起生活。就像白富美爱上了穷野狗，高富帅非要选土山鸡，只有撞鬼了能解释。
可能老爹这一代，是历史的遗民，最后的混层。
晚餐很丰盛，是桌子上多年不曾有的麻辣鲜香，本地口味讲究原汁清淡，凌壹记忆中的辣味，只在那碗豆腐膏里，妈妈是四川人。
他看桌子正中是葱绿油红，浇在白生生的一团琼玉样物事之间，大概点豆腐是川人桌上常见菜。
凌进和蔡荣华有意无意的闲扯里提及了许多人间疾苦，无外乎前半辈子各有各的艰难，后半辈子他俩要相依相偎，今晚就算给各方子女出个通知。
得亏凌进只养了凌壹一个，那头也没多生。
总得来说，蔡荣华更艰难些，她生于偏僻，家里轻女，遇人不淑，没有文化，喝了几杯果汁，醉到双眼通红，又喊凌壹多帮帮蔡家骏，找个门路。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蔡家骏帮着说跟凌壹关系很好，以后就是亲兄弟了，两人下去买水，还聊到工作。
但是算法是干嘛的，他听不太懂。
凌壹垂着头道：“跟算命差不多。”
这话是当初选硕士专业的时候，一位师兄说的。
要赚快钱，金融和互联网。
金融需要底子，富豪不会信任一个家徒四壁的穷鬼有能力打理金钱，所以家境不好的话，去不到能赚快钱的圈子。
互联网只信技术，能行就上，悲剧是it技术圈已经很饱和，开发没有未来，本科数学正好去搞算法。
“算法主要干什么。”
“和算命的差不多。”
两人没有更多对话，自主能力较强的人只需要一个关键词就行，在彻底了解算法之后，凌壹很认可这句话。
如果宇宙中有上帝存在，那他一定是个算法工程师。
就像平台一直推荐给用户习以为常的事物，你有什么，就推什么。平台推什么，决定你有什么。
人生社会一样，让穷者越穷，富者越富，蔡荣华能吃苦，那苦都推给她，推给她苦，她只能吃苦。
算法可以预测90%以上用户行为，难怪神棍说十卦九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