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晃着起身，挂上耳机，穿越门廊进去了屋里。

    凌壹在许多年后还记得今天，大概是因为在将来的将来，一切谜底都被解开，科技碾碎了所有未知。

    只有忒休斯的船还没有答案，究竟哪一艘才是？

    不过以后还太遥远，这会他沉浸在尴尬和有效的两难选择中摇摆不定，不得不说，杨回的思路真的不错。

    但在光轴这片熟悉的地界上，喝奶只能跟婴儿出现在同一段语句里，别的都不太合适。

    他看着苏尔斯，苍白的辩解：“可能，她疯了。不然，先进去？”凌壹指了指天上层层乌云，示意快下雨了。

    南方的十月还是标准夏季天气，最擅长的就是急雨来，骤风去，从来不顾阴晴圆缺。

    “ye，she‘smom，she‘sright。（她是妈妈，她是对的。）”苏尔斯忽然点头如捣蒜，脚步迈的格外痛快。

    豆大的雨点突然往下砸，他快跑了几步，跟着窜进门里，凌壹在原地伸手，接了两滴水，才往屋里跑。

    杨回对两人进来并无多大惊喜，或许是意料之中，或许她压根无所谓，只随口道：“我以为我们还没买彩票，就要因为怎么分钱闹翻，这种事以后能少点吗”

    没人回答，她肆意踢掉了鞋子，赤足站在地上，指了下天花板道：“最上层我的，其他你们随便挑，爱怎么住怎么住。

    说下工作内容，希望两周之内，我想要的人和数据可以全部出现在这。”

    凌壹将两个包齐齐扔向占据了半间屋子的环形沙发，回身看杨回不知按了哪，墙壁处出现了一面巨幅投影。

    “去找人的活儿归我，现在核对一下人物资料，我看里面有些人可能暂时用不上，不用急着找。

    但我的技术素养有限，所以大家沟通一下，有什么问题及时讨论。”她挥手，人物资料卡出现在投影画面。

    aelora（艾洛尔），男，27岁，霍普金斯神经工程学博士，生物电学博士，主研究方向：基于检测和记录神经元活动的生物传感器。

    “拿出来的数据无法验证，我们需要这个人核对，以及让他研究以下办公室那台设备的原理是啥。”

    杨回翻往下一个，hakeemhaqiqah（哈基姆·哈奇卡），男26岁，康奈尔微电子学博士。

    主研究方向：光，包括光通信、光存储、光传感和光学信号处理，应用在微米和纳米尺度的加工技术，如光刻、薄膜沉积、离子注入、湿法腐蚀等等

    杨回道：“我认为这位可以晚一点，他的专业和办公室赵兰琴老公一样，有备而无患。

    以上两位找人很容易，经常出现在校园，只需拿个ppt去请教作业问题就能得到单独相处时间。

    然后是...”她再翻页，出现的人是ambrose（安布罗斯），男，29岁，瓶果的芯片架构师。

    “这位不用我多做介绍了，还有一位...”她挥手，ophelia（奥菲莉亚），女，25岁，纳米材料博士在读。

    “lucky，girl（幸运极了，是个女的。）”杨回道：“目前就这些，两位还有什么意见。”

    这些人和当初凌壹提供的名单毫不相关，虽然上次杨回给他看过一眼，当时没问，现在他道：“怎么改了那么多。”

    苏尔斯站着道：“她要确保能联系上的，我找的都是，至少有80%的概率，一定会帮忙。”

    这个帮忙用的好，就是不管人加入不加入，但肯定会答应做事，也就是苏尔斯拿到了这些人什么小把柄。

    凌壹点头，除了觉得都是境外人是个槽点，别的无关痛痒，但想想境外有境外的好处，意味着，他们，不受限，而且不牵连自个儿。

    人要着眼于世界，这事儿对于一个去国外读过书的人来说本就是顺理成章，他稍有芥蒂的原因是不想和太多陌生人凑活，当初名单里是有俩熟人的。

    杨回道：“fine，既然大家没意见，我有一点要说，以后我们经常要相互联系沟通，必须要使用到交流工具和交流平台，那么问题来了。”

    她转向苏尔斯，“这位专业人才，我怎么保证我的聊天内容绝对保密，绝对安全，绝对万无一失。”

    “hei”，苏尔斯习惯性往后一仰，夸张道：“这不可能，网络不存在绝对安全。不管你是电话短信邮箱，你一定要接入网络，服务器，然后哪些东西都是运营商提供的。

    只要他想，你就没有保密可言，老话说，你骑在马背上，马就可以把你摔下来。

    网络黑客，平台开发者，而且还有联邦调查，情报五处，不知道你们这叫啥，总之，你要绝对安全，我们只能站在这面对面说话。

    哦，”他侧身往外指了下：“还得看清楚外面有没有人偷听。”

    “所以，我要绝对安全，就必须完全不经过任何三方是吗？”杨回问。

    这个问题本来不值得争论太久，凌壹抬脚到沙发上找了个舒服姿势坐下，世事无绝对，又哪来的绝对安全。

    苏尔斯解释的已经很到位，一切网络活动都有痕迹可查，何况是语音文字来往。

    就算是自己开发个聊天app，总要接入运营商网络，过服务方的基站，这种东西，没得藏，只能说尽可能....

    杨回却有些不依不饶，讨论一阵，那就只能从源头开始把控。最佳方式是，买几颗自己的私人小卫星专门用于团队内部交流。

    私域网，私人通信，私人平台，这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水里有什么。

    除非他能暴力破解所有信息，类似玩不起的钓鱼佬把湖水抽干。但目前来说，受限于计算机算力，很多加密方式是不可能被强制破解的，更不用说还有别的保护方式。

    技术上，三颗卫星即可轻易实现全球信息联通。好消息是，私人卫星不算贵，境内早在2018年就有过私人卫星上天。

    凌壹稍微查了一下资料，现在更便宜了，更多的问题在于法律许可。但境外比较容易申请，而且马斯刻的星链提供捎一程服务，单次报价低到了二三十万美金。

    杨回确认了一下大致总费用，还在承受范围内，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新问题，得找个通信专业的人去负责搞这事儿。

    以及，苏尔斯表示：“我是擅长入侵，但并不擅长布防，给墙打洞和修建一座围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工种，信息安全，得另外找个人来搞，”

    门铃响，楼栋管家在恭敬的说“外卖到了”，这种地方，外卖员只能到小区大门，剩下是内部人员接着送。

    凌壹下意识要起身，杨回先一步去开了门，随即拎着袋子进来，问“点了什么。”

    早间接了苏尔斯回来，一直在讨论问题，凌壹提议说吃饭的时候，她并没提要求，一句“随便凑合下”给了答复。

    这种必须摄入的食物能量在凌壹眼中属于生命维持餐，短平快是第一要务，凑合下正合他意，估计苏尔斯也没什么胃口吃油盐酱醋。

    两三个披萨盒子堆叠在桌上，他与苏尔斯带了一次性手套，杨回去洗手回来，直接抓了一块，顺势挥手关了投影器。

    她倚在墙壁处，一手搭在后脑勺上叹道：“所以还得去找两人，行，我看看上哪找。”

    反正各吃各的，带不带无所谓，不洗手都行，快乐就好，凌壹目光从披萨盒子移向杨回站位处，宽松的衬衣下摆里有一截窈窕细腰。

    像平湖秋水里的静谧弯月，在衣襟泛起的涟漪浮浮沉沉，漾的满身都是银辉清冷，再瞧不出半点跋扈张狂。

    她站在那，看着落地窗外，神色淡漠又疏离。

    “你是不是，穿个鞋？”凌壹问，她还光着脚，门口鞋架上的拖鞋全是新的，各种款都有。

    杨回笑笑，站直身走向沙发坐下，再拿了一块披萨，随即将盒子扣上，“不能再吃了，会胖。”

    她还没下口，忽然懊恼道：“damn，忘了喊咎因来。”话落又道：“算了，喊她也未必来，改天再告诉她。”

    今天聊到的内容和咎因毫无关联，来与不来，影响不大，凌壹不知道为啥杨回非得把人算到里面，但他不关注。

    吃完东西，杨回念叨着要去房间补觉，具体如何拿到genesis的数据，技术细节由苏尔斯和凌壹俩慢慢想办法。

    她仍旧赤脚往电梯去，摸索了半天电梯门才开，进去之前转头来道：“这玩意儿不智能，换一个。”

    别墅里的入户电梯算是硬装范畴，三天之类换新属实不能。当然这玩意儿以前也没用过，究竟怎样才算智能....

    凌壹将手中最后一点披萨边塞进嘴里，问苏尔斯：“你要倒个时差睡一会吗？”

    他起身习惯性的收拾着桌面垃圾，墙上有个造型精美的钟在敲响十二点。长这么大没用过闹钟，凌壹居然被吓了一跳。

    雨早就停了，正午的阳光开始偏离方向，毒蛇从阴影里苏醒，鸽子仓皇飞向教堂。

    杨回吃剩下的那个潘多拉魔盒，沉甸甸的拿到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