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此起彼伏的蛙鸣之声不绝于耳。
黎阳以西十里位置的一处河滩开阔地,一个个行军帐篷星罗棋布的分布于此。帐篷边上,被拴在一起的战马不时会用马蹄敲打一下坚硬的土地,打出一个个响鼻。
星星点点的火光遍布,把营地之内各处到是照的一片敞亮。在火光的照耀下,不时就会有一队队手持利刃,身着甲胄的甲士,沿着预留的宽敞小道巡逻而过。
在营地正中间,一个巨大的帐篷耸立于此。帐篷之内,刘景满头是汗,口中喘气如牛。
身下是一个光溜溜的身子,面容娇俏,身材婀娜多,在烛光照射下,白皙的皮肤,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
算得上是一个美丽女子,只可惜那诱人的身躯,却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息。独独睁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眸子,像是在质问这残酷的世道,如何会让她如此煎熬。
“来人……!”
随着刘景的一声呼喊,一直护卫在刘景帐门之外的亲兵头领,领着两个手下一掀轻薄的帐帘便走了进去。
随后其中一人驾轻就熟的走到女尸之前,如扛破旧麻布袋一般,随意的把女尸往自己肩上一扛,便转身而去。另一人则是端着一个打满了水的银盆站在一旁,伺候着刘景擦干了身子。
“将军……!前锋营寨朱诞那边有人来报,朱……朱……诞……朱诞在两炷香之前遇刺身亡了……!”
亲兵头领说的兢兢战战,生怕自己这一开口,直接就被刘景下令拉出去给活埋了。
自家这位主将他可是清楚的很,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不说什么晋人、羌人之类,就连身为匈奴人的同族,都不知道杀了多少。
他实在是不想通报这个消息,但他又不得不说。刚刚自己因为害怕打扰刘景的雅兴,已经是延迟了通报时间,只希望自己现在说还来得及。
站在一旁,心脏如被重锤敲击,一下下让他冷汗直冒。
不过想象中的场景却是没有来,他只看到自家将军只是微微一定,随即就毫无异常的继续擦着自己身上的汗渍。
“朱诞死了?可有抓到刺客?”
刘景这语气,说的好似死了不是自己的前锋都督,反而像是别人家里的一只羊。
“刺客…没有抓到,掉进大河冲走了。据朱诞亲卫所言,朱诞是在巡营之时,被人用弩……一箭穿心而亡。”
“哦!巡营之时,一箭穿心!”
听到如此一说,刘景倒是起了些兴趣。脸上微微一笑,马上又是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废物就是废物,简直就是好笑。听说朱诞先前还是大晋中军的左积弩将军!哼!左积弩将军,竟然被弩给射死了……。”
随着一声冷哼,刘景丢下了手上的湿布,披上了一件丝绸内衬。
“去,传本将军命令。朱诞怎么着也是某大匈奴的前锋都督,如今他竟然死了。按照规矩,主将死,亲卫无故而存者,皆斩。你带人去把他的那些亲卫全部一起杀了吧……!”
或是兔死狐悲,或是想在刘景处提现更多的价值。亲卫头领此刻却是略一迟疑。
“将军,朱诞死了便是死了,那些亲卫卑下倒是觉得不错。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将他们留下,便是明日让他们死在黎阳城头,不也可以……!”
亲卫头领还没有说完,却是直接被刘景一脚踹倒在地。
“来人,把这个废物拉出去同朱诞的那些亲卫一起砍了,规矩就是规矩,有令不依,岂不乱套。若按尔之言,倘若尔等失职,也要留下吗?”
……
黎阳城。
冉隆他们刚刚吃完朝食,温虎那边难得还给他们送来了一些酒肉,这让因为昨日有些损失惨重的冉隆,心情倒是好了那么几分。
不过此刻更让冉隆高兴的到不是早饭。而是他十一岁的儿子冉良。只见冉隆满脸欣慰的看着自己已近七尺高的儿子,已经好几次心里大呼“不愧是自己冉家的种”了。
经过昨日城头的锻炼,冉良也算是经历过战场的洗礼了。虽然小家伙在看到被火油烧焦的那些尸体后大吐特吐过一番,但是一个晚上之后,今日却是主动请缨,带着武器跟着自己上了城楼。
走在城墙之上,一边打量着各种布防,一边不停的跟小家伙说着各种防御或者进攻的手段,倒是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父子亲情在两个人心间传递着。
随着太阳的慢慢升起,冉隆带着冉良已经把整个西城墙都看了一片,最后回到西城城楼,静静等候着新一轮攻城的开始。
当然,冉隆更加希望今日没有攻城,没有战争,不需要他去杀人,自己这边也没有人死去。可惜,事与愿违,美好的期望,在远处一阵阵牛角声中,全部化为了一片灰烬。
……
黎阳县衙,内堂之中。
黎阳温氏族长,也是黎阳县令的温文跪坐于案几之后,低头凝神静静的看着摆在几面之上的一封帛书。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些时间,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太原主家要求他们,必须死死守住黎阳县。
守住黎阳,说的简单。
太原主家那边有刘琨庇护,但是他黎阳这里,只有他们自己。
去岁就连征北将军,名满天下的鲁公二十四友之一,奉命驻守邺城的和郁都出逃了卫国,他区区一个黎阳县令能干嘛?
温文想过逃跑,但他黎阳温氏根在这里,财也在这里,根基实在是太浅。跟这个世界上很多分出来的那些小世家一样,没法逃,也不能逃。
他也想过投降,毕竟去岁羯族那个石勒在魏郡汲郡这里遛了一圈,对很多人都是秋毫无犯。而且只要是投靠的,大大小小都封了将军。
只可惜这一次来的并不是那个胡子,反而是一个杀星。毕竟如今就黎阳津那里,还有很多浮尸在死不瞑目。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花钱请的那伙乞活贼可以多挡那么一下,让他可以多些时间考虑对策。
幸好目前为止,那些人干的不错。自己只是出些陈粮旧面就达到了目的。或许自己应该让更多的乞活贼到黎阳就食,多养上几条好狗也不错。
不过突然他又想到,万一那些乞活贼势力太大,来一个反客为主,岂不是糟糕!
就在这些念头走马观花之间,温文深深一叹。
“唉!难,难,难啊!都是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吾等这些墙头之草,又当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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