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替贾赦送薛姨夫出门,一直到门口。
薛姨夫朝着林之孝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林之孝站在门口,一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背影,才又拐了一个弯子,走小路去找贾赦。
彼时,贾赦也已经写好了给林如海的信。
信里严明了薛姨夫要参与海盐的利与弊,让他掂量着来。
而待贾赦写好,林之孝正好回来。
贾赦将信递给了林之孝。
“将这信传给如海!”
“是,老爷!”
林之孝双手接过信。
贾赦又接着问了起来。
“你可知道薛家为什么会突然下场?”
薛家为什么会下场?
林之孝被贾赦问的一怔,眉毛紧接着皱了起来。
商人逐利,定然是有利可图才参与。
他也没听说薛家和甄家有什么不对付的事。
“这小人不知。”
“你去查查!”
“这甄家和薛家互相之间必定有着龌龊。”
“不然依着我那表弟的行事为人,绝不会轻易得罪人!”
这是薛家的生存之道,即便是要和人竞争,也不会同人结仇。
同样这也是薛家能与许多神京人家较好的原因之一。
林之孝面色严肃的离开。
小佛堂内,贾母跪在佛前,开始念经。
然念经依旧压不下她心里那股气。
她才是这家的一家之主,身为这荣国府的老太太。
她本该在这府里说一不二才是,何止会沦落到现在这幅下场。
“老太太,吃饭了!”
鸳鸯提着饭盒回来。
贾母睁开眼扫了一眼鸳鸯,鸳鸯将饭盒打开,饭盒内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鸳鸯一一从饭盒里拿出,足有三菜一汤。
对比贾母从前吃一顿饭,十个菜打底的奢靡,确实是单调了点。
可她是戴罪之身啊,戴罪之身能吃这样的饭食,已经是破例。
然贾母却仍旧嫌弃。
“邢氏就让你拿了这些来糊弄我?”
鸳鸯的脑袋低了下去。
不让拿这些,难道还要十个菜打底的伺候你?
你是来受罪的,不是来享福的。
若是受罪都是十个菜打底,那还受哪门子的罪。
鸳鸯心里门清,同时对贾母的得寸进尺,亦是感到厌恶。
然这却偏偏没办法,谁让她是人家的下人。
人家递着自己说什么都是对的。
“老太太您便就吃吧!”
“大老爷和大太太日常吃的也就是这些,咱们现在是在小佛堂内待罪,怎可能和在荣庆堂那般过的自在。”
鸳鸯劝说贾母,同时将饭盒内的筷子塞进了贾母的手里。
贾母看了一眼手里的筷子,下意识的便就是一扔。
“我不吃!”
清脆的筷子落地的声音响起,鸳鸯眼中满是无奈的将地上的银筷子捡起。
你不吃也没用,就这些了,爱吃不吃!
想着,鸳鸯将筷子擦干净,放回了贾母的跟前。
“我要见邢氏,你去找她,和她说我这个当婆婆的要见她!”
贾母吩咐鸳鸯。
鸳鸯的面色变的无奈起来,老太太您还真当自己是哪个老太太?
如今你为鱼肉,人为刀俎。
你还这么嚣张,就不怕大太太她使坏,真的让你躺下?
“老太太您就消停些吧,大太太她对您委实不错,您又何必老找她麻烦?”
说着,鸳鸯又往贾母的手里塞筷子。
贾母看了一眼鸳鸯手里的筷子,宛若小孩般的一把打掉。
“我不吃!”
“你就吃些吧,这些都是大太太的好意,全是捡着您喜欢吃的,单独做的。”
鸳鸯又替邢夫人美言起来。
邢夫人也是怕,对她不好,万一哪天她又从小佛堂内出来。
遭罪的是她呀!
贾母对她可从不会手软,每每想起这段时间贾母带给她的阴影,她都能从梦里惊醒过来。
生怕再遭一遍,之前遭过的罪。
贾母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好意?”
“她若是从心底里尊敬我这个婆婆,她就不会让我沦落到现在这种窘境。”
鸳鸯再次沉默,若真是大太太害的就好了。
沉冤总是有昭雪的时候。
可您这是自己作的,你把这玩意怨别人的头上,有意思吗?
“老太太您便就吃些吧!”
“往后日子还长,您若不吃的好好的,如何能熬到过回以前的日子?”
鸳鸯哄贾母吃饭。
听着鸳鸯的话,贾母陷入沉思。
是啊,他若是不好好吃饭,如何能过回从前的日子。
可若是一直过现在这种日子,她还不如不活!
贾母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鸳鸯你过来!”
贾母朝着鸳鸯招了招手,示意鸳鸯走近些,蹲下身子。
贾母在鸳鸯的耳边嘟囔了几句。
鸳鸯的眼睛瞪大了起来。
“这这.这.老太太我不去!”
鸳鸯毫不犹豫的拒绝贾母,贾母的眼睛瞪了起来。
“你说什么鸳鸯?”
“我不去!”
“我不能帮着老太太您做欺骗人的事,更何况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怎么就人吃了昏迷不醒,万一出事,奴婢找谁说去!”
撂下话的鸳鸯转身就走,贾母一把将鸳鸯拉住。
“鸳鸯你到底帮不帮我?”
鸳鸯目色坚定的道:“不帮!”
“好啊,真真枉费我对你的栽培!”
“你老子娘当年把你送到了这荣国府时,你还是个连礼都行不好的乡野丫头。”
“你在我手底下长大,是我一点点的将你培养出来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贾母打起了感情牌,鸳鸯心里不好受的同时,理智告诉她,她若是帮着贾母做了,后果不堪设想。
贾赦不是一个好糊弄的,更何况还有太医。
太医不是傻的,宫里什么腌臜事没有。
对于这等子的秘药,定然是知道的。
太医会给她保密?
理智告诉鸳鸯,不能帮!
然贾母一口一个当初,一口一个当初。
她五岁入荣国府,算是在荣国府长起来的。
这让她如何拒绝。
鸳鸯睁着一双眼,漠然的看着贾母。
“老太太说吧!”
“我就帮你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完这一次,我便也就还了您对我的栽培之恩了。”
鸳鸯实在是不想跟着贾母混了。
这老太太就是一个疯子,为了所谓的权势,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那药是能随便吃的吗,万一吃出个好歹,再也醒不来怎么办?
罢了,帮她这一次,她俩就两不相欠了。
到时候她搬出这佛堂,自己则去找贾赦承认错误,请辞。
她累了,或许她该回家找个人嫁了。
未来即便日子再难过,也比跟着这老太太提心吊胆的强。
心里打定主意的鸳鸯,眼神也变的坚定起来。
贾母笑着看着鸳鸯。
“真是我的好鸳鸯!”
贾母一边笑,一边用手抚摸鸳鸯的脸蛋和头发。
“等我出去了,便就认你为义女。”
贾母并不想放过鸳鸯,鸳鸯的嘴角扯了扯。
这别了吧,站在你这边,她已经够可怜。
现在你还要将她彻底和你锁死,这不要她小命吗?
“你是个懂事的,不像我那三个儿女!”
提起贾赦三兄妹的贾母,装模作样的哭了起来。
“他们皆都是个不孝的。”
“尤其是老大,老大他最不孝,平时对我这个母亲不恭敬不说,更是帮着外人欺负我。”
“还有敏儿,敏儿真的枉费我疼她一场!”
贾母不提贾政,概因现在贾政还是她的人,未来说不准还能用的上。
贾母的手又拂上了鸳鸯油光水滑的头发。
“唯有你一直站在我这边,对我不离不弃。”
“那两个孽障,真真不如你。”
“我与其认他们,不如认你,鸳鸯你可愿当荣国府的姑奶奶?”
贾母一番话下来,鸳鸯还真有些心动。
若她不是个闹腾的,那还真不错。
可这贾母
鸳鸯咬着嘴唇,头低了下去。
“你是嫌弃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屈居佛堂?”
贾母的眼睛冷了起来,拂在鸳鸯头上的手也猛然放下。
鸳鸯赶紧摇头。
“老太太,不是”
鸳鸯赶紧跪了下来,现在答应还能有一条小命。
若是不答应,依着现在她的疯劲,抄起桌子上的香炉,把她给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前一阵刚被关进来的贾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谁能想到平时那般慈祥,又讲究的老太太,竟然还有那般疯的一面。
把小佛堂能打的都打烂不说,对着守门婆子是又抓又挠。
两个婆子的脸都被抓烂了,却偏偏不敢对她还一点的手。
鸳鸯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庄子上村妇互撕的模样。
想到这的鸳鸯打了一个冷颤。
贾母笑着将鸳鸯扶了起来。
“好女儿,你往后好好为我做事,我定会为你说一门好亲,到时候你嫁过去便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太太了。”
贾母提到要给她说门好亲。
鸳鸯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一抹亮,未曾躲过贾母的眼睛。
小蹄子,竟然妄想从她这里走?
贾母的心里闪过一抹冷笑。
真以为她看不出你心里的那点算计?
她不想要的人,自是会被处理,可你若想背主,那便就别想有好果子吃。
贾母心里的冷意,染上了脸上的笑。
鸳鸯未曾察觉。
她们这些来荣国府当丫鬟的,别看一个个的都骂赵姨娘,实则十个里有八个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至于为何会唾弃赵姨娘,不过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现在这么好摆脱身份的机会,无论贾母是出于何心思,她都要死死的抓住。
万一真的飞上枝头呢?
“你按照我说的去将药取来!”
贾母笑着吩咐鸳鸯,鸳鸯在心里为自己打了打气,按照贾母的吩咐去了。
贾母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起来,她要出去了。
只是得挑个好时候才行。
贾母在心里这么想着,后看向地上的鸳鸯提来的饭菜,也不再觉得有多么的恶心。
与此同时贾母的脑子回荡起了鸳鸯的话,她得好好吃饭,不好好吃饭,将自己的身体熬垮了,如何享受她以后当老太太的日子。
“贾赦你出来!”
贾政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东跨院里。
东跨院里,来往下人看见狼狈出来的贾政具是一惊。
贾政逃出来了,正是贾赦安排的。
远胜赌坊现在已经成为了他名下的铺子,现在假遗孤的事,已经了了,老把他关在里面也不是个事。
毕竟那不是他一个人的。
贾政在那里面,他还得伺候他吃,伺候他喝的,没事还得小心他想不开,再次自杀。
总而言之,这是个麻烦。
还不能轻易弄死的麻烦。
他想将他软禁,又怕坐实联合外人囚母的名声,影响以后的仕途。
杀了吧,对外还不好解释。
在屋内听见愤怒的贾政声音,贾赦的眉挑了挑。
正好最近他压力大,是该打打弟弟,解解压了。
“二弟回来了?”
贾赦懒懒散散的从屋内走到院子里,现在贾政正在贾赦的院子里发疯。
“就是你故意害的我?”
在赌坊内,关了那么长的时间,贾政终于寻思过来,自己这件事的蹊跷。
贾赦上下打量着贾政。
此时的贾政一身狼狈,瘦了不少。
更是因为前一阵的自杀事,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你给我下的套?”
贾政丝毫不惧的与贾赦对视,贾赦忍不住笑了。
“你脑子有毛病吧,贾政?”
“一回来就和那泰迪一样到处里撒欢,日这日那?”
贾政被贾赦骂的有些懵。
什么叫泰迪,反正不是好听的话就对了。
贾政被贾赦的话气的胸脯子,一股一股的。
“就是你贾赦,若不是你故意下套,让人引着我不学好,我就不会欠下那么多的钱,以至于被人折磨了这么长时间。”
说着,贾政朝着贾赦冲了过来。
贾赦上下打量着贾政,那瘦弱的菜鸡模样,估计一拳都挨不了。
贾赦看了一眼一边的下人。
下人们心领神会的牵制住贾政。
贾政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其愤怒模样宛若地狱来的索命恶鬼。
贾赦一步步的从台阶上下来,高高的俯视贾政。
“贾政,我没那么闲去算计你一个被朝廷厌弃,除了一身酸气,什么都不是的废物!”
贾赦直接将话摊开说了,他就是瞧不起你,甚至说都没把你放在眼里。
贾赦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贾政的脸。
“你该感谢自己好命,若非你有我这个大哥,你的好日子早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