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656-4-20 沃杜布 埃文
作者:Trevo   未知之书:陌生人的故事最新章节     
    (1.6.2)656-4-20沃杜布埃文

    过了很长时间,或许在永恒之域,时间不会流逝。埃文意识到自身的存在,他躺在长椅上,聆听一片寂静。他想不起自己的遭遇,怎么看见了庞大的怪物,怎么听见了轰鸣的声音,怎么逃脱了魔爪,还有那广袤的荒野,充满邪恶的气息,他统统都记不得了,就像刚从一场梦中醒来。他能想起来的是从安东尼奥的小屋回到教堂后,自己好像被攻击了,近乎死去,实际上,确切点说,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死去了。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这是在圣波拉修斯教堂,阳光透过玫瑰花窗,四下里一片温暖和神圣。大厅里空旷旷的,与记忆里的相比,景物似乎少了些什么,没有贤者的雕像和壁画,只有圣像和他一个人。埃文茫然地眨起了眼,自言自语:“我死了吗?”

    “孩子,我不认为。”

    埃文猛然转过身,发现是克莱门特·曼努埃尔正朝他走来,穿着平日的衣服,脚步轻快。

    “埃文。孩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说完,穹顶下,在大厅中间出现一张小圆桌和两张椅子,桌上放着一本小书。克莱门特大步走去,埃文晕乎乎地跟着他。牧师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埃文坐在另一张,他微笑示意少年可以提问了。

    “导师,这是真实的吗,还是幻象?我们在哪里?这里是圣波拉修斯教堂吗?”

    克莱门特看着他说:“是,也不是,但这个并不重要,你说我们在圣波拉修斯教堂,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其他人呢?”埃文又问。

    “这倒是个问题。”克莱门特看着埃文蓝色的眼睛,“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其中的原因,我认为你是知道的。”

    没错,埃文是知道的,夜里的袭击,然而......他是知道的那个单词,死亡,即使破案时谈论过很多次,他发觉此时竟然没有一丝力量支持他讲出来。

    “是的。”牧师淡淡地说:“他们已经死了,我也一样。”

    埃文怔怔地看着克莱门特,这个照料他十五年的老人,被死亡夺走了,已经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面对克莱门特苍老、温和的面容,少年张着嘴,震惊、恐惧和悲伤像海潮一样塞住喉咙,颤抖着,心脏像针扎一样疼,他所能想到的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克莱门特从没见过这样纯粹的悲恸,是他无能为力的一种东西。老人起身走过去,张开双臂,给痛苦的生命一个拥抱,和蔼地说道:“不用悲伤,孩子,这不是结尾,死亡是另一条道路,而旅途不会到此为止。我们将拜谒光,主必指引我们前行。”

    呜咽的哭声大概了持续几个钟头或者几天,在这里,实在难以把握时间的概念。克莱门特拍了拍他的肩,坐在椅子上没再说话。这段时间,他很担心埃文的状况。在他看来,少年需要花去许久才接受那个不可说的词,摆脱这哀伤,这让他觉得更为伤悲,而事实上,埃文被这种情绪填满,触及痛苦低谷最深处的人无法更加痛苦了。

    待到镇定下来,埃文感到很疲惫,哀伤消耗了他的心神,浑身乏力。这使得他像刚学会说话的婴儿,喘着气,声音嘶哑,犹如把卡在喉咙的单词一个个吐了出来。

    “那我为什么在这里?”他忧伤地说。

    “我想,”看着眼睛红肿、脸色有点苍白的学生,克莱门特很有耐心,微笑地说:“是因为这本书,传说中圣殿骑士的引导之书,它使整件事情发生了变化。你能用它找到回去的道路。”

    埃文拿起桌上的书,翻看了几页,发现是《赞美新骑士团》,全是他很熟悉的内容。他又把书放下,“安东尼奥先生将它赠予我。”

    牧师向书施了个古老的咒,让它的灵性外显,“是的。他是个博学、慷慨的人,但是他不站在你这边,更不值得你的信任,你要明白这点,回想一下,他说过的话,想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如果说他不希望我遇险,他完全可以留住我,让我不回教堂,这样我就能......”埃文猛然想到: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证据指证安东尼奥的谋划。就像一种模糊的预感,埃文的眼前隐约出现了幻象,其中,学者是有罪的。这个念头令他震颤,相当不舒服。

    “完全正确。”克莱门特温和地表示肯定:“孩子,他所要的不是你的死亡,而是另一些东西,在他看来,这件事在控制之下完全可以发生。”

    短暂地沉默后,埃文的言语有一丝急促:“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吗,这一切。”

    “当然不。”牧师想和埃文有目光的接触,但是少年失落地低着头。于是,克莱门特玩笑般地回答:“我猜的,凭借你刚才的陈述和我对他的了解,但我的猜测总是很准确。”

    沉默在他们俩间环绕了几圈,埃文有点垂头丧气,“可是,安东尼奥的计谋、教堂被袭击和埃弗顿失踪案之间有什么联系呢?凶手究竟是谁?”

    “这个,我也不能肯定。或者,我可以猜一猜。”克莱门特继续说:“价值连城的书籍送到你的手中,不论安东尼奥还是,他的指使者,计划都环绕你展开,但是我不认为安东尼奥与失踪案有所联系,在这一点上,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是,我希望得到你的原谅,针对教堂的袭击,这件事很可能关系到你的姓氏。”

    “我的姓氏?”埃文不是很惊讶,他知道自己的姓氏不是曼努埃尔。

    “你知道的,你的姓氏不是曼努埃尔,十五年前的冬天我收养了你,但我对你的父母一无所知。我曾经委托我的朋友,格蕾塔修女,让她查清你身上的真相,哪怕以她的感知能力也无法探清你的过去。我不能确定安东尼奥知道些什么。”

    埃文和克莱门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沉默的时间比之前都要长,不是因为思索答案,而是少年已经预感到了离别的时刻。

    “可是我能选择不回去,随你一起留在这里吗?”

    “这条路由你决定。”克莱门特没有动作,只是微笑着,“我希望你回去,但你知道的,孩子,这是你的道路,不论其他人或者命运如何左右,最重要的是你的选择。他想让你觉醒自性,并且有意如此,尽管如此,他所不知道是你,你的心灵始终是你自己的。”

    某人的笔记:我往哪里去,你们知道;那条路,你们也知道。

    它会把我带到哪去呢?埃文有些不确定,沉默地拿起了书。

    “你是它的主人,这也由你决定。”牧师简单地回答了少年的疑惑,“埃文,我并不能向你保证什么。在你离开的时候,或许你会忘记这里的一切,但是,它不是徒劳无功的,你已经准备好独自前行了。”

    埃文无言地点点头,两人站起来,不快不慢地走到教堂的门前。少年忽然意识到,虽然不知道为何能够意识到,离开这个地方其实不困难,但回去继续独自面对痛苦、恐惧、悲伤,没有什么比勇气更值得被需要了。在牧师的凝视中,他推开了沉重的门。门外的光汇聚为一条浮空的道路,它不停息地流变,是万有的,是一个生命的结束,是一个生命的开始,是“事物是事物”之“是”。

    埃文坚定地迈入光芒,那是最后一次回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克莱门特牧师微微地笑着,随着门被打开,明亮的光笼罩四周,使他的身形模糊不清,但是他的声音,温和的话语传到了埃文的耳朵。

    “在你的光中,我必得见光。”他说。

    (部分书页损毁)

    漆黑的夜,有道光照亮前路,升起了无数颗星,它们在光路里停住。人们无法改变,静默地注视已死的和新生的。离乡的人啊,乘船前往无名的远方。古老的史诗由此开篇,琴师的里拉琴撩拨心弦,舞女的歌声黯淡星空:

    我的命运多么乖戾,

    不幸的孩子流浪无依!

    在天穹的下方,

    我已经漂泊久长;

    海面辽阔茫茫,

    海波翻腾漾漾,

    远方,难祈望,

    只有痛楚和哀伤。

    (注:出自《卡勒瓦拉》,原文如下)

    woeisme,mylifehard-fated!

    woeisme,inthismytravail!

    intowhathaveinowfallen

    woeisme,thatiunhappy,

    leftmyhomeinsubtleether,

    cametodwellamidthesea-foam,

    tobetossedbyrollingbillows,

    toberockedbywindsandwaters,

    onthefaroutstretchingwaters,

    inthesalt-sea‘svastpanses,

    knowingonlypainandtrouble!

    (thekalevala:theepicpoemoffinlandintoenglish,vol.1,crawford,j.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