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空逐渐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橙黄。
河面上波光粼粼的金色交相辉映,宛如一幅流动的油画。
雨后的京都鸭川,展现出别样的韵味。
鸭川两岸,古老木造建筑屋檐上残留的水珠滴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街道上的石板路还湿润着,重归平静的水洼里,倒映着漫步人群的身影。
越来越多人不约而同的聚集在河川边。
弹吉他的歌手唱着奇怪调调的,放学归来的几个轻音部的学生叽叽喳喳探讨着演出,好几对坐在河川边静静发呆的。
还有一些远道而来的游客,或举着相机捕捉这美好的瞬间,又或者是手持画笔在纸上勾勒着河边的风景。
时间以相同的方式流经每一个人,而每一个人却以不同的方式度过时间。
有一对男女正沿着鸭川河畔的台阶向下走。
“初鹿野部长,周围环境那么美,我们一起来玩一个小游戏好不好?”夏目清羽用小孩子般的语气恳求着走在前面的女孩。
“游戏规则。”初鹿野铃音欣然答应。
“很简单,一个人问问题,另一个人回答。”夏目清羽高兴地解释道。
两人继续走着,走上了鸭川水流中央的石块。
“关于哪一方面?”初鹿野铃音站在一块河中石板上,优雅地转过身。
背着手,面朝着他。
长发摇曳,有一股清香乘着微风拂来。
“你想知道的那一方面。”夏目清羽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反正他们都不是会询问对方粗鄙问题的人。
“谁先?”初鹿野铃音有些受不了似的轻叹一口气。
“女士优先。”夏目清羽绅士道。
初鹿野铃音静雅地点点头,没有立刻提问,而是放远视线,仔细揣摩着他的用意。
夏目部员的笨蛋脑回路,她可理不清楚。
她能肯定的是,对方不想经历一场课堂知识的抽问吧。
所以,该问些什么好呢?
这可把她难住了。
“放心问,无论你问什么,我都有把握让它变得生动有趣起来。”夏目清羽尝试疏解她的压力。
“我该说什么?”眼前这个狡猾的女孩用招甚是凶狠毒辣,直接把问题抛了回来,就想好好打压他。
“诗酒趁年华。”夏目清羽吐出一口气,淡然道。
初鹿野铃音微愣,似乎开始有些理解这个游戏的意义了。
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无聊的问题,用于测试他。
“青石板路上流淌着什么?”她轻言。
答案是,阳光和雨水。
“是独属于秋天的橘子汽水。”夏目清羽思考片刻,便做出了回答。
初鹿野铃音很是赞许,但与她的参考答案不一致,也只能画上圈圈了。
“我面前有什么?”初鹿野铃音又问。
答案是,一个大笨蛋。
“期待蝉鸣微风盛夏的一个男孩。”夏目清羽笑着作答。
与参考答案不一致,回答错误。
从高处飘落下来了一片红透了的枫叶,飞舞在他们之间。
追随叶片的目光最终交汇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初鹿野铃音忽然觉得无聊的景色很美。
但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面前有什么?”初鹿野铃音很好奇,拥有独特的眼睛的他会怎么样形容眼前的景象。
夏目清羽想了想,宛若吟诗般深深地说。
“一个人的理想乌托邦。”
跑题,回答错……
那一片红透了的枫叶轻盈的触及到少女的胸前,停在富饶的其上。
“油嘴滑舌。”初鹿野铃音轻拍下了那一片枫叶,面颊逐渐滚烫,迅速背身,朝鸭川河对岸继续跳去,装作无事发生。
“为什么想要走这一条路?”初鹿野铃音回头问出她能想到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不知道吗?”夏目清羽微微歪头,故作惊讶。
“知道什么?”初鹿野铃音疑惑。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家抹茶冰淇淋店,虽然不知道正不正宗,但还是可以尝尝。”少年指着刚刚抬眸找到的现实答案。
“换你问了。”初鹿野铃音静默地点点头。
“他们在弹什么曲子?”夏目清羽看向岸边拿着各种乐器的学生,问。
“《天空之城》。”初鹿野铃音即答。
“那是什么鸟?”男孩像翻到了石头下的小鱼小虾一般震惊。
“苍鹭。”
他们一边问答着,一边踩着河川石头,朝鸭川彼岸蹦而去。
“鸭川河会流到东京去吗?”男孩的声音似乎变远了一点儿。
“不会。”女孩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你最近在看什么书?”男孩的声音重新洪亮起来。
“这些你都知道吧?”女孩轻盈地跳到一头石乌龟上,震感传入水面,涟漪向外扩散。
她停下来回头看他。
“那我换一些我不知道的问题,问吧。”男孩从另一只石乌龟上跳到了她的附近,水面上荡开新的涟漪。
“说吧。”不清楚为什么,女孩忽然很开心,将头发拨到耳后,笑得眉眼弯弯。
脸上的笑容很是干净,就像是闯入清晨林间的鹿。
“你冷吗?”少年的声音吹进山野的第一缕风。
“不冷。”初鹿野铃音收起笑容,缓缓打开眼睛,似乎一切重归平静地看向他。
清澄的秋风忽起,沿着鸭川水面扫来。
打散了两道水面倒影,激起阵阵涟漪向四周扩散而去。
打在乌龟石上又折返回来,紧紧交织在一起。
夏目清羽脱下自己的外套,为近在咫尺的女孩披上。
初鹿野铃音没敢躲,她总觉得脚下的乌龟壳很滑很滑,滑到只要一慌张,便会掉进冰冷的河水里。
“我喜欢你。”
夏目清羽认真地说。
“这我知道。”
初鹿野铃音探出一只手,微微把披在肩上硕大的外套揽紧了一点儿。
“我怕你忘了。”夏目清羽露出了宛若秋日清澄的笑容。
有几只野鸭子悠闲地游过,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打破了这份宁静。
“怎么会……”
女孩的声音随着波纹荡漾开来,轻柔而悦耳。
“你不觉得,偷跑出来的我们感觉就好像是在约会一样。”
夏目清羽淡定自若地面朝鸭川河流淌的方向,眺望远方。
“这不是约会。”
初鹿野铃音目光重新坚定起来,面颊止不住涌上樱花红,看着夏目清羽眺望远方的侧脸。
“是好像啦。”
夏目清羽俊秀的面庞上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让鸭川各景都似乎黯淡了一点儿。
河岸边的水草被凉爽的风微微压低了一个度。
初鹿野铃音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他手里那罐永生花浮游瓶很漂亮。
“初鹿野部长,通过刚刚事情,我更加确信了一个道理。”察觉到她视线的少年托起那盏漂亮的永生花蜉蝣瓶。
“什么。”
“爱上一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夏目清羽想起那位抱着秋田犬的老爷爷,那一片依然盛开鲜花的院子,转过来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爱下去才了不起。”
太阳又温柔地向西挪动了一个身位,两人的身影藏在了波光艳影里。
有人说爱情就是一种迷药,许多人深陷其中就会难免做一些傻事。
在理智的人眼里,他们就像是戴着一个摘不下红鼻子的小丑,茶余饭后的乐子。
但他想,那就是坠入爱河的感觉。
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没有真正的胆量,去品尝这一种迷药。
那一种情感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彻头彻底的欺骗与剥夺。
一切都是建立在‘只要我这么做,对方就可能爱上自己’和‘只要我这么做,对方就可能还爱着自己’的心态之上。
世界上真正在意你的人,并不多。
嘲笑自己的,说自己是傻子的,是疯子的,肯定大有人在。
但明明知道那是一碗毒药,还要饮下的勇气其实是无与伦比的。
就好像那一刻,自己战胜了世界,其他的一切我才不在意。
别人的眼中可以没有我,但我的眼中不能没有你。
那是一种无限放大的自私,能让你说出‘我离不开你’,又或者是‘我不能没有你’的傻话。
简直就像是疯子一样,就像是失去理智,只会直立行走的类人猿一样。
但世界上总是要存在着这么一群形形色色的疯子,才能让平凡苦涩是人生多一点儿耐人寻味的东西。
夏目清羽回想起某部电影里,一男子追逐出租车的滑稽画面,这一次他又有了新的感悟。
自从荷尔蒙开始躁动开始,每一个人心里都会对喜欢的人有一个标准,好几个要求。
并可以大胆地对外宣称,满足就喜欢,不满足就没机会。
俗称,xp。
但事实上是,当真正你爱的人出现。
即便上面的所有要求都没有出现,人们也会无可救药的沉沦下去。
而之前所有的要求,仿佛都会成为未来对方的加分项。
反过来,对于那一个不爱的人,无论他怎么努力达到所有要求,人们依然会找到更多的要求,来不爱他。
真正的爱就像是自由意志的沉沦,从来就不理性。
爱上一个人,也的的确确是一种毒药。
唯一的解药,一直把握在你爱的那个人手里。
她同样是自由的。
“说的也是。”盯着他眼睛的女孩微微一笑。
这一次,轮到少年猜不透了。
有一片红透了的枫叶乘风踏水远去。
大概会抵达奈良。
他们在冰淇淋铺,排队买到了冰淇淋。
是抹茶味的。
和蔼的老板看初鹿野铃音长的可爱,给她多挖了一个冰淇淋球。
可恶的老板因嫉妒夏目清羽的帅气,给他少挖了一颗冰淇淋球。
实现了冰淇淋成本守恒原则。
“要换么?”在还未开动前,初鹿野铃音无比欢快的说。
“不用了,我减肥。”夏目清羽一边说着,一边用小勺子恶狠狠地朝嘴里送了一口冰淇淋。
很冷,真的很冷!
脱了厚外套在秋天吃冰淇淋,会死的。
能少吃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减肥?”
“啊?百科全书你不知道吗?抹茶冰淇淋含有较高的糖分和脂肪,稍稍不注意毁掉一个人的身材。”夏目清羽绝对不是嫉妒那块冰淇淋球,只是好心提醒。
“没关系,我又不会胖。”初鹿野铃音丝毫不在意,甚至对自己身材有着莫大的自信。
“不顾细谨,可谓大忌啊。”夏目清羽啧啧几声,老态地说。
初鹿野铃音没理他,挖了大大一勺冰沙,送进了小小的嘴里,把那双漂亮的眼睛都撑大了。
“真美味。”
她含着小勺子,看过来,问:
“好吃么?”
“嗯……”
夏目清羽的DNA告诉他,这种情况要给出积极回应。
毕竟冰淇淋品类是对方选的。
“很是美味。”少年打了一个哆嗦,强装镇定地说。
“外套还是你穿着吧。”
初鹿野铃音将披在肩上的外套还了回去,“我在北国呆过很久,这温度根本不在话下。”
快冷成冰的少年也不多客气了,迅速穿上,露出了重归温暖春天的表情。
表情指导:芙丽莲。
“谢谢了。”拿回自己衣服的少年热情道谢。
“不谢。”
初鹿野铃音又将一勺冰淇淋送入嘴中,打了一个哆嗦。
场面一度,冷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出现了因一件外套而拉扯的事情。
遛狗经过的大叔没忍住吐槽。
“现在的情侣装都只卖一件了么?”
等大叔走远了,神愣的两人相视一笑。
后面的路莫名变暖和了。
夏目清羽的人生回廊里又一次弹出了一张记忆碟片。
还记得自己在东国读中学的时候,班上总会有那么一位朋友。
在窗户上哈一口气都能泛起白雾的季节里,他总会想吃雪糕。
就算他请客,也要让自己陪他。
当时不理解,现在倒是理解了。
大概与好朋友一起在秋冬季吃冰淇淋,一起打着哆嗦,聊天,也是一件不可多得,而又疯疯癫癫的趣事吧。
在夏目清羽期待冬天围着火炉聊天的时候,初鹿野铃音时不时用小勺挖起冰淇淋,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也不知道,这家抹茶冰淇淋有没有宇治的正宗。
她就吃的那么开心。
夏目清羽已经快不记得,最开始她是什么样子了。
只记得今日鸭川河面的最后一缕光也是抹茶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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