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克泰尔这么多年在音乐上的研习的确不是白费功夫的。
细密的琴弦绷得很紧,对于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拨动琴弦久了手指都会被刮得生疼,这也是为什么优秀的乐师手上总是长满了老茧。
可是黛克泰尔的身上明明没有茧子,但依旧忘我地沉浸在了其中,似乎是那琴弦间的空隙有什么吸引人的魔力,让她不知疲倦地在夹与被夹之间来回往返,给自己的各处肌肤施加层层加深的痛觉。
也不知道这是她平时的爱好,亦或者说只是凭借经验在用本能去开发竖琴的新用途。
至少姜律是看不出来她有任何的生涩。
“是的,就是这样,现在松开你的手!”
被托起的,上半身悬空的黛克泰尔摇着头叫道。
姜律按照她说的,一下子把手松开,紧接着黛克泰尔便顺着琴弦滑下。
随着一阵急促的滑音,黛克泰尔两侧胸口的两边和两处天元正中,霎时出现数道红印。
“噢!”
沉闷的低吼从黛克泰尔的口中传来。
这便是欧洲豪放的风土人情了,甚至让姜律都感到有些惊诧。
他惊讶地发现,原来还有能让自己都觉得激进的人。
“你要不要试试?”
黛克泰尔问道。
“不还是不要了,我对痛觉并不是这么感兴趣。”姜律摇摇头。
“好吧。”黛克泰尔有些遗憾,但也表示了理解:“我能明白,毕竟你刚刚才真正地长大成人,以后日子还很长,没关系。”
竖琴就这么响了一整晚,其间姜律也只能说大开眼界。
他愿将黛克泰尔誉为转生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为重量级的豪放派湿人。
清晨。
姜律和精疲力竭的黛克泰尔回到了卧室。
虽然姜律因为有原肾,并不感到劳累,但他还是充分扮演好了一个打开新世界大门后手足无措姐姐说什么我干什么的清纯少年角色。
黛克泰尔要,他就给。
而刚刚洗漱之后躺上床,姜律正准备进入正题,趁着温存之时打探一些关于诅咒的情报,却发现黛克泰尔正坐在梳妆台之间不知道做些什么。
“黛,你在忙什么呢?”姜律问道。
经过一晚的交流,两人已经开始以昵称相称了。
“没事,你先睡吧,我的小狼。”黛克泰尔笑笑。
姜律奇怪,便走上近前。
原来黛克泰尔正在处理身上的伤口。
琴弦毕竟还是太坚实了,黛克泰尔的身上,有些地方只是红印,但有的地方竟然已经出现了细微的割伤,不过现在大都已经结痂了。
看得出来,黛克泰尔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很熟练地处理着伤口,就像一个老辣的护士。
“我想应该是太过火了,毕竟我已经好几年没有遇到合我心意的男人了。”
见姜律靠近,黛克泰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希望这不会吓到你。”
“当然不会。”姜律从后方环住黛克泰尔的脖子,将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头顶,轻柔地问道:“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爱好。”
“因为疼痛让我感觉我还活着。”
黛克泰尔叹了口气:“我所经历过的一些事情,或许是你无法想象的,虽然我是公主,但我的生活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快乐。”
“可以跟我说说吗?”姜律又问。
但这次黛克泰尔拒绝了:“不,很抱歉,但是那些事我不想再回忆了,或许我会把它们带进坟墓,也或许有一天我会告诉某一个人,但一定不是现在。”
“好吧。”见对方不愿多说,姜律只好作罢。
望着镜子,两人默契地一言不发,陷入了沉默,耳边只有黛克泰尔用药酒处理伤口和摆弄用于包扎的麻布的声音。
姜律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突然问道:“能跟我说说光之神鲁格的事吗?”
黛克泰尔处理伤口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然后突然笑出了声。
“在我和我丈夫的房间,打听我儿子生父的事,我是该说单纯得可爱呢,还是该说你压根分不清楚场合呢?”
“我只是好奇。”姜律面不改色:“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先知,他说当年来自于女神玛查的诅咒对瑟坦特不起作用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光之神鲁格,他身上的神性庇佑了他。”
“大家都这么说。”黛克泰尔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所以事实大概就是这样吧,神不受诅咒,神之子也不受诅咒,这没什么可争论的。”
不知为何,姜律感觉到了黛克泰尔言语间的不自然,她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这引起了他的怀疑。
大家都这么说,所以就是这么一回事。
作为当事人,难道黛克泰尔就没有一点看法吗?
这很反常。
不过黛克泰尔不愿多说,姜律也不好追问。
于是他又问道:“那么我们的国君康奇厄伯又是怎样的人呢?”
“那位先知又说了什么吗?”黛克泰尔问道。
“不,不是,只是我个人的好奇。”
姜律回答道: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外游历,直至最近才回到阿尔斯特,所以我想尽可能了解一些关于阿尔斯特的事情。
而国君是你的兄长,以后我当然会需要与他打交道,早一些了解总不会错的。”
“等一下。”
刚刚还好声好气的黛克泰尔听到姜律这么说,猛地扭过了头,直视着姜律,满脸严肃:
“谁说你会需要与他打交道了?”
这反应把姜律给整不会了。
“可是我们不是.”
“你不要误会了,我们只是地下情人,你懂什么叫地下情人吗?”
黛克泰尔叹了口气:
“我是被我的父亲许配给苏尔泰姆,又被光之神鲁格选中的阿尔斯特公主黛克泰尔,现在又是阿尔斯特的英雄库丘林的母亲,我这样的身份,不能有一个吟游诗人作为情人,更不能作为丈夫,你明白吗?”
“但是.”
“没有但是。”黛克泰尔斩钉截铁地警告道:“你只能是我的私人乐师,到了哪里你都要这么说,不管是在国君面前,还是瑟坦特面前,亦或是你的朋友面前,你都不能说出我们的关系,只要你遵守约定,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这”姜律犹豫了良久,然后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自己写好的剧本会变成这样的走向。
这让一直以来无往而不利的姜律感到不解。
是我的刀变钝了,还是心变软了?
见姜律一脸的沉重,黛克泰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继续回过头去处理伤口。
而姜律正想要转移话题,缓和一下现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时,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或许黛克泰尔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镜子里映出的她,眼底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与恐惧。
为什么?
姜律很疑惑。
她在怕什么?怕我?
应该不是,在提起这个话题之前,就连我在她亡夫的卧室里提到光之神鲁格她都没有生气,就连在书房对她说的那些辱骂的话都只让她感到更兴奋。
她应该爱死我了。
那么她怕谁?
康奇厄伯
提到康奇厄伯,她才突然应激的。
她怕我遇到康奇厄伯,或者说她怕我们的关系暴露到康奇厄伯那里。
她怕我因为这件事被康奇厄伯处死吗?
不对
如果是这样,她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暴露后我会死,但她没有。
她是怕自己受到牵连!
这个牵连,真的只是因为黛克泰尔说的身份的原因吗?
姜律默默思索着,但除了越来越多的疑点,还是什么结论也得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刚刚黛克泰尔说的另一件事――
她经历了什么,导致她对疼痛情有独钟。
于是姜律试探道:“那个.这么说来,是不是之前你的私人乐师,也是.”
姜律没有说透,但黛克泰尔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和我有这样关系的人,只有你一个,这点你可以放心。”
黛克泰尔低着头,淡淡道:
“此前我的私人乐师名叫艾迪逊,他是一位如今已经八十多岁的德高望重的吟游诗人,现在在宫廷担任礼仪事务。”
不是因为有前科么
姜律的猜想被否定,这又让他陷入了困惑。
康奇厄伯
康奇厄伯这个关键人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时,姜律突然想起了两位好兄弟。
鬼面狐和重炮昨天晚上不就是跟着库丘林去见康奇厄伯了吗?
他们一定对康奇厄伯有所了解。
想到这里,姜律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似乎他并不在乎能不能和黛克泰尔站在阳光下,只要他是她的唯一私人乐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我就放心了。”他说道:“其他的我就不在乎了。”
闻言,黛克泰尔突然有些感动。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姜律的脸,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真的吗,那就太好了,我本以为我们会到此为止,既然你不介意只能做我的情人,那我也向你发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我只要你就好了。”姜律伸手托起黛克泰尔的下巴,低下头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不过我现在得先出去一会儿。”
“你去哪?”黛克泰尔问道。
“我去见一见我的两个同伴,我想我得告诉他们我找到了新的工作。”姜律回答。
“是得跟他们说一声。”黛克泰尔点点头:“我让仆人准备了早餐,吃完再去吧。”
“唔,我还是跟他们一起吃吧。”
姜律微笑着说道:
“昨天晚上我已经失了约,没有在酒馆等他们,现在当然不能再让他们饿肚子了,不然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的。”
“好吧,那么路上小心,我会让仆人为你准备一匹马。”黛克泰尔心中对姜律的义气暗自赞许。
“好,那就麻烦你了。”
在姜律走到门口时,黛克泰尔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提醒道:“对了,记得无论如何不要将我们的关系说出去。”
“好!你就放心吧!”
酒馆客房。
“所以你睡了她?”鬼面狐一脸的不可思议。
“嗯呐。”姜律点点头:“我现在是库丘林的野爹。”
重炮咋舌:“怎么做到的?”
姜律指了指角落那架他好不容易拖回来的竖琴:“靠才华。”
“我之前研究历史,说以前灵域还没降临的时候,搞音乐的很容易就能约到女孩儿,我还不相信,说戏子哪有这么高的地位,这下是真服了。”鬼面狐叹息道。
姜律纠正道:“不是戏子,是艺术家,歌手,爱豆。”
“好好好。”
在刚刚打开客房的门,看到拖着竖琴的姜律时,两人还因为姜律鸽了他们感到不爽,谁知道这逼一脸神秘的说有什么,重磅流出。
结果一进门,姜律就说给黛克泰尔拿下了,直接震撼鬼面狐和重炮一整年。
两人一想到前一天夜里从王宫中回来,和库丘林在酒馆喝酒时,后者提起姜律的咬牙切齿,他们就感觉一阵怜悯。
拿下黛克泰尔,大概也就是在那同时的事吧?
可怜的孩子
开局王炸过后,姜律进入了正题:“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康奇厄伯,我感觉黛克泰尔对这位国君十分恐惧,而且诅咒之事,黛克泰尔似乎也知道些什么隐情,所以我现在急需你们把昨晚面见康奇厄伯的事情告诉我。”
说着,姜律把自己的分析和发现的疑点告诉了两人。
事实上,如果可以,他也并不想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对外姜哥是个体面人,和未亡人打扑克这种事多少有点不光彩。
不过他发现的这些疑点,要是不把这些事一并说出来,想要圆那就太麻烦了。
所以在试探之后,发现两人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之后,姜律也就大大方方摊牌了。
而听完他的话,鬼面狐和重炮也是陷入了沉思。
“昨晚的会面么.”
鬼面狐认真回忆着:
“康奇厄伯叫库丘林回去,就是问了一下前方战事的情况,然后告诉他,说梅芙那边似乎又纠集了另外两个国家,阿尔斯特很快就要面对三国围攻。
然后库丘林就向康奇厄伯引荐了我们,康奇厄伯也对我们表示了欢迎,反正就是一些褒奖啊,画饼啊什么的场面话。
再之后,他就让我们加入库丘林的队伍,去抵抗三国联军。
最后,我们就回来了,和库丘林喝酒喝到半夜。
至于康奇厄伯这个人.感觉倒是挺正常的,和和气气的,和历史上说的暴戾的形象似乎有些出入。”
“这样么”姜律摩挲着下巴。
似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啊。
便在这时,重炮突然开腔:“诶,你记不记得,康奇厄伯提到了黛克泰尔啊?”
“提到了吗?”鬼面狐有些不太确定。
“提到了,你只顾着听大事,好多他跟库丘林谈论的琐事你都没有主意吧。”
重炮回忆道:
“我记得当时应该是临走的时候了,他问库丘林来着,说让他劝劝他母亲,她已经很多年不去王宫见他了,说这次要不是借库丘林的事作为由头,让他有理由去黛克泰尔的行宫找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还说什么,最近前线战事紧急,没办法派军队去保护黛克泰尔,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多关心他母亲,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听到这话,姜律不明所以地感觉到一种怪异。
“派军队保护她,还是监视她,囚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