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老字号在分析,这边的姜律已经在感受邪神左手的变化了。
不得不说,掌控时间对身体的负荷的确是很大的。
放开头晕目眩的厂花,姜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将皱巴巴的手指往传送带上随意擦拭几下,便是陷入了深思的状态。
“才只撩拨了片刻,就已经充血了么”
姜宝胀胀的,让姜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一定是副作用的原因吧。”
正在他思考之时,老字号犹豫着开了口:“这位小兄弟,请问你干这行多久了。”
姜律闻声看了一眼老字号,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已经.很久了吧。”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打工多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老字号感叹道。
虽然情绪上是在夸奖,但姜律总感觉有点膈应。
“嗯,还好吧。”他敷衍道。
可老字号没有注意到他的冷淡,只当他性格如此,追问道:“那么,你有什么成功的秘诀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姜律转过头:“在这个社会上,一件简单的事情,把简单的事情重复去做,它就不简单了,但是要坚持。”
说完,还做了一个佛山电翰专属姿势。
“那么,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也能像你一样吗?”
“一定会的。”姜律点点头:“只要你们和我一样有信念,就一定没有问题。”
“什么样的信念?”
“欢乐。”
“啊你是说我们要靠劳动给自己带来欢乐吗?”
“不是,是给伴侣带来欢乐。”
“?”
好在有老字号这个解说在场,他解释道:“这位小兄弟是说,完成更多的指标,赚取更多的薪水,这样就能给伴侣和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和更多的快乐了。”
“原来如此,想要练成就必须要先结婚吗?大师我悟了!”
姜律微微一笑:“你悟了个寄吧。”
摇摇头,他重新坐回来了工位。
他打算继续磨练一下这一手新学会的技巧。
虽然看似没有什么用,但这毕竟跟时间挂钩,他心里清楚,但凡是能够跟时间沾上关系的能力,就没有不逆天的。
所以他想要看看,能否通过这个技巧,摸索出更多有关时间的能力。
见他似乎并没有与自己做太多交流的打算,那些工人们也都识趣地没有再打搅他,也都乖乖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姜律偷了他们不少指标,这意味这他们接下来的日子里还得更加努力,否则月末的总指标完不成,那可是要受处罚的。
不过哪怕指标没了不少,他们倒是也没有对姜律升起什么憎恨的心思,因为后者刚刚所表演的一切都让他们大开眼界。
要知道在如此枯燥的生活之中,有这么一抹不一样的色采给他们增添乐趣,其价值可比可能会被扣的那点薪水来得高得多。
至少接下来一周的时间,他们都不怕没有话题解闷了。
不过老字号显然还是对姜律这个新人很感兴趣的。
因为在他身上,老字号从打工的尽头,又看到了新的可能性。
要论坚持,或许整个工厂,再没有人坚持的岁月比他更长了。
于是,他靠着老资历,跟姜律身边的工人换了个位置,希望以此想办法跟姜律拉近关系。
“小兄弟,你跟我交个底,你之前是在哪个厂干的啊?”
闻言,姜律松开了正在训练的左手,看了他一眼。
他刚刚为了缓解时间之力带来的副作用,也为了摸索新的用法,通过弹荔枝成功一次打了两胶,大大缓解了姜宝的症状。
简单将传送带上和血红蛋白混杂在一起的草莓奶昔擦拭干净,他才开口淡淡道:“91madou工厂。”
“这个厂没听过啊”
老字号有些局促地解释道:
“其实我也在很多不同的工厂做过工,在附近也算小有名气,但是我不止是从来没见过你,更没有听说过你,所以有些好奇,看模样,你也不是我们本地人吧?”
姜律没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牌。
他这会儿很累,并不想多说话,但殊不知这也让他更有强者风范了。
老字号显然很吃这一套,面对他要多敬畏有多敬畏,几乎是低着脑袋,谦卑地向工牌看去。
可他这一看,脸色却是蓦地变了。
“车间主任?!”
下一刻,他蹙着眉头,坐直了回去,一边做工,一边做出一副纠结的表情。
“怎么了?”姜律问道。
在主管那儿,他已经了解到这车间主任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不然哪有主任还要跟工人一样做工的道理?
光是这一个车间,就有好几十个车间主任。
所以老字号的态度才更让姜律感到奇怪。
这肯定不是什么对身份敬畏的表现,更多的是一种不想沾上关系,避之不及的感觉。
就好像姜律是什么瘟神似的。
老字号没有回答,只是紧闭着嘴,安安静静地做着工。
姜律讨了个没趣,但也懒得追问,耸耸肩,继续开始打胶。
他一边用右手托着腮,思考着拿到身份证该怎么办,一边打着哈欠,用左手画出残影。
仿佛读书看报这么自然。
反正今天的指标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时间他都可以摸鱼了,那么正是时候从超声波开始尝试突破超时空抓龙筋了。
在超声波的作用下,姜律的座位下很快铺满一层碎屑。
而姜宝,自然也就变得更加锋芒毕露,充满锐气了。
这也是眼镜店超声波清洗镜片的原理,却是被姜律无师自通的掌握了。
突然,老字号开口了。
他还是没有忍住。
“小兄弟,不是我多嘴啊,能跑的话,还是赶快跑吧。”
“嗯?什么意思?”姜律歪头看向他。
“你是偷渡者对吧?”
“.”姜律沉默片刻,点点头,大方承认道:“是啊。”
“那就没错了,听我一句劝,趁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看守不严,你还是寻一个机会赶快逃走吧。”
“不是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啊。”姜律有些奇怪。
老字号能猜出他是偷渡者并没有让他觉得奇怪,估摸着车间主任就是什么偷渡者的代名词,在这里的黑话。
不过跑是什么意思?
没有身份证跑出去自找麻烦么?
见他疑惑,老字号问道:“是不是厂长亲自接待的你,他是不是告诉你能帮你办下来身份证?”
“是啊。”姜律挑挑眉:“怎么?难道他是在骗我么?”
“关于身份证的事儿,他没有骗你,没有身份证在这里的确寸步难行,而且还有很多麻烦。”
老字号先是肯定,随后反问道: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肯冒着风险帮你?”
“他不是说是为了让我免费帮他干活么?”
“这只是其一,而你只知其一,却不止其二。”
老字号转着眼珠子,观察着周围有没有人在注意这边,确定安全后,才悄悄说道:
“你知道他为什么给你安排的职位是车间主任么?”
“为什么?”
“因为他跟人口调查局有关系的。”
老字号小心翼翼道:
“过几天他的确会带你去办身份证,这一点他没有说谎,但是之后你会遇上的事儿就麻烦了。
因为你的职位是车间主任,所以上面是会按照车间主任的职位给你发薪水的,但是这份薪水你是拿不到的。
那最后到哪去了?不就进了厂长的口袋?
所以他越是招来更多的车间主任,他口袋里面的钱就越多。
据我所知啊,咱们厂一共十二个车间,大概有上百名车间主任,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偷渡者,剩下百分之十,就是犯了事儿的本地人。
这些钱最后全部都归厂长了。”
姜律一愣:“他这么搞,就不怕东窗事发吗?”
“他怕个鸡子!”
老字号吐了口唾沫: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他跟人口调查局有关系,否则不可能仅凭工厂开出的证明就能给你办下来身份证。
但是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有得,那就肯定有失,人口调查局的人不可能白白帮他的忙不是?
我们工人有做工的指标,他们人口调查局也有啊。
其中抓偷渡者和罪犯就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不过他们的指标都是一年一算。
所以你是可以顺利在这里干到年底的,在此之前,你除了拿不到薪水,享受的都是普通工人能享受到的所有福利和待遇。
可一旦到了年底,上面清算薪资的时候,你们就藏不住了,十二个车间蹦出这么多车间主任,厂长是不是要遭?
但是没关系,他把你们送给人口调查局,薪资和税金的问题全部推到你们头上,今天抓明天直接处死,他就算是摘出去了。
你别看现在没什么问题,但时间一长,你一松懈下来,某一天你睡着觉呢突然就被抓了,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所以我劝你赶快跑,虽然现在被抓会被关起来无偿劳动,自由也会被限制,但并不是没有机会的,只要好好表现,说不定还有重获自由的一天。
可现在这样.早晚的事儿。”
听完,姜律眯起了眼睛。
想不到这里面道道这么多啊。
“这样才合理啊。”姜律算是终于搞明白了自己隐约觉得存在的问题究竟处在哪里。
就说出门在外,不可能遇到人平白无故对你好的。
现在看来,就连厂长那个王八蛋提前说好不给工资,也只是为了打消被他诓骗的人心里的戒备。
原来真正的陷阱在这儿呢?
“我也是看你先天打工圣体,觉得你应该有更多在工位上发光发热的机会,不忍心让你不明不白地上当,这才偷偷告诉你的,你可别把我卖了啊。”
老字号忧心忡忡地提醒道,并补了一句:
“反正言尽于此,要是你不听劝中招了,不管你说什么我可都不承认的,虽然厂长不能像对你们那样对我,但是再有两年我就该退休了,我可不想被穿小鞋或者怎么样,那可就真是无妄之灾了。”
“放心,我懂。”姜律拍拍老字号的肩膀:“不过还是谢谢你,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儿。”
“你也别想太多,我是看在你的手艺上才这么做的,换做其他人,我也就袖手旁观了,这种事一旦做了,我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不说,还容易给自己找麻烦。”
老字号叹了口气:
“就凭着你说的那句‘在这个社会上,一件简单的事情,把简单的事情重复去做,它就不简单了,但是要坚持’,如果你决定要跑,随时可以找我,我尽力帮你想想办法。”
听着老字号诚恳的肺腑之言,姜律不禁有些感慨。
什么叫匠人精神啊?
这就是!
在这种人眼中,一切都不重要,只是将奋斗一生的事业和技术视为最高的追求,为了这份执念,甚至能放弃掉一些自己的利益。
确实没得说。
只不过.你还是误会了啊.
姜律不免觉得有些愧疚。
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技术是抠欢乐豆练出来的,而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三十年如一日的坐在工位上劳作.
嗯.只能说大道万千,殊途同归。
“叮――”
车间内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所有传送带同时停了下来,所有工人也都默契地从工位上站了起来,拧着脖子扭动着手臂,舒缓着连续劳作带来的酸痛和麻木。
“该吃饭了。”老字号说道:“先去食堂再说吧。”
姜律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便听见另一侧吵了起来。
“我不去!我不去!”
循声看去,原来是刚刚被姜律当作试刀石的厂花正在挣扎。
“我不去!今天.不对!接下来一周我都不去了!厂长那个老东西,不及那个帅小伙手指半根!
如果不让我忘掉那两根手指,我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那小玩意儿了啊呜呜呜”
一旁的姜律脸色严肃。
“你觉得厂长一会儿会不会找我?”
“这个倒是不知道。”老字号着嘴:“但我觉得人口调查局很快就会来找你了,那老东西很记仇的。”
“唔我也不知道她跟厂长有关系啊。”
“可是厂花一般不都跟厂长有关系么?”
“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