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山学院内。《民富论》的支持者齐聚一堂,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大汉的商家阶级,每个人都在产业革命积累大量的财富,现在他们急需一个政治发言人保护他们的财产,就目前阶段而言蒯彻是他们最好的选择。结果他们刚刚把蒯彻吹捧起来,李斯这样的学阀大佬就打上面来了,偏偏这样的论战躲都躲不掉。
任鸣忧心忡忡道:“李斯虽然是人品低下,但其学问却是天下皆知的,蒯子可有把握?”
他们好不容易突出一个蒯彻帮自己发声,可不要论战被李斯打崩了,他们付出就全部化为流水了。
对于李斯的人品他们不屑一顾,但他学术能力没人会怀疑,李斯不但扶助始皇帝建立了大统一的各项制度,他本身也是顶级的学问宗师,因为是荀子的弟子,诸子百家的宗师当中就没有比李斯资历更高的人,儒家法家大部分都是他的后辈,即便是有暴秦的拖累,李斯也是大汉学术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尤其是大汉朝廷建立之后,李斯由一个政治家开始转为学术宗师,创立了法制月报,为大量的普通百姓发声,大量的报道了大方地方上的地主豪强,官员自身违法乱纪,残害百姓之事。
因此在大汉民间积累了崇高的威望,被称为民间御史大夫,以此即便是在大汉,李斯的威望也是非常高的,汉吏不说害怕他,但绝对不想和他相处。
法制月报十几年来一直为民请命,月报也成为了大汉当之无愧的第二大报刊。在大汉各郡县都有分刊,大汉的百姓遇到冤屈,在正规渠道走不通的情况下,也愿意去法制月报请他们帮忙申诉冤屈。
靠着法治月报的举动影响力,这些冤屈大部分都可以得到昭雪,这反过来又进一步提升了法制月报的影响力,双方可以说是相辅相成,而这也导致李斯在民间的名声非常好,因为普通百姓是不会知道过往的,即便知道李斯当过大秦的丞相,但因为现在李斯为民请愿,百姓也把李斯的黑历史推到始皇帝的身上了。
这么一個为民请愿的宗师怎么可能会残民害民?那必定是始皇帝这个暴君干的。
同时李斯也开始用自己的影响力,为法家开始洗脱污名。第一点他就顺着当今天子的话,说秦法就是军法,当年商鞅向秦孝公最开始献上的帝道,王道,但秦孝公不喜,商鞅只能献上霸道之术。
商鞅变法就是把整个秦国变成一架战争机器,所有人都变成这个机器上的一个零件。在战国那种无日不战混乱的世道当中,以军法代替民法虽然残酷,但却快速让秦国富强起来,并且在百余年间逐步统一天下。此时秦法是利大于弊的。也是给天下的百姓一条上升的区通道,比起世卿世禄的六国贵族属于进步的存在。
所以始皇帝才能奋六世之余力,统一了整个华夏,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统一王朝。但大统一王朝是新生事物,是皇帝和大秦的官员,面对这未知的事物和社会,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只能沿着秦法旧有的道路继续前进。
但天下一统已无战事,再以军法统治天下自然引起了天下人的不满,导致了大秦王朝土崩瓦解。始皇帝不能快速转变政策,应规守旧,才导致大秦王朝的土崩瓦解,这才有大后面大汉的建立。
秦法有其进步性,只是不能适应时代的发展,才成为了害民之法,但却不能因为大秦建立的这十几年时间的错误,而否认法家这几百年的功劳,战国时期各大强国的变法,无一不是在他们法家手中完成,让中原各国由奴隶分封制度,变化郡县小农经济,
而后他又说法家是统治者手中的工具,始皇帝要以军法统治天下,法家自然就为始皇帝制定军法,大汉天子以百姓为主,法家自然成为了天下百姓保护自己的工具。
李斯甚至在法制月报说呼吁,天下的百姓要成为大汉的主人,就必须要懂法学法,只有学会了汉律,天下的百姓才能行使自己身为大汉主人的权利。没有学会汉律,就是自动放弃自己是大汉主人的权利,这份权利,你自己不掌握就会被其他人掌握,而后被其他人侵害自己的权益。
此言一出天下轰动,李斯这些想要把天下人都变成他法家之人,不少诸子百家的人都对他口诛笔伐,认为他这是居心叵测,是要挑起大汉的纷争。
但天子却高度赞扬了李斯的文章,认为李斯这些年潜修学问,其思想高度已经超越了他老师荀子,真正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天子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还有什么办法,只能放弃对李斯的讨伐了。当然李斯这也是在学术上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大汉的宗师真没有几个敢说自己胜过李斯的。
所以这些推出蒯彻的商贾才会担心,刚推出一个勇士给了几件装备,出了新手村就打最大的boss,这哪个有信心能打得赢?
无盐德气愤道:“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老东西都九十多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祸害人间?”
李斯在大汉学界有现在的地位,第一自然是学问好,但第二比他地位高,甚至地位和他相当的宗师全部离世,这才是最关键。
蒯彻却笑道:“各位不必担心此次的辩论,某对自己有什么地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此次李斯来湘山书院辩论,某败了,在天下人看来,这是必然之事,但要是某胜利了,就可以站在李斯的肩膀上成为大汉的学问宗师,所以无论胜败某已经算是赢了。”
而后他笑道:“各位何不巡视一番书院,某总算幸不辱命,在江南把湘山书院的扎根下来,今日我《富民学》有弟子三千,贤者上百,又有各位的支持,成为大汉的显学已经指日可待了!”
无盐德等人听了高兴不已,他们如此推崇蒯彻,不就是想要有朝一日,大汉朝廷以《富民学》施展国策,到时候,他们花出去的钱可以成百上千倍的收回。
这几人对着蒯彻稽首道:“吾等祝蒯子的富民之学早日成为大汉的显学。”
大汉历十九年,十一月十五日。
太阳冉冉升起,湘山书院广场上,已经是人群密布,这里既有在此读书的学生,还有听闻此次论战赶过来的诸子百家的学子,托徐凡大兴教育之福,有庞大的基础读书人,导致现在大汉的百家门派弟子都特别多。
春秋战国时期,任何一家学派能做到弟子过千,贤者几十,那就是一个大门派了,像孔子那种弟子三千,达者七十二,那就是学派当中的泰山北斗了,要知道春秋时期的读书人可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一种,而是政治军事两手都要抓,士子大部分都是职业军人,这股力量可以颠覆春秋时期一个中等的国家。
而现在大汉,读书人的群体超过了百万,像儒家这支来者不拒的门派,弟子数量有十几万之多,其他学派,像墨家,农家,法家,道家等等显学,弟子都是数以万计,所以几千弟子的学派都算是小学派。
而此时湘山书院因为人数太多,开始维持书院的秩序,各个学派的人汇集在一起,同时限制他们只有带500人,余下的人,只能在书院外等待。
当然在会场当中位高权重的贵族,当周勃来到湘山书院的时候,东面首席,一位位南方的诸侯列正坐,相互之间谈笑。
这场论战对于蒯彻和他的《富民学》极其重要,但对大汉的这些诸侯而言,这不过是他们平淡生活当中的调味品,既然有好戏可以看,他们自然也不想错过,正好湘山附近都是大汉的南方之后,于是英布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来到湘山书院。
周勃当即过去道:“没想到太傅也来了。”
张良笑道:“此乃学问之地,就不用说朝廷的官职,叫某子房就可以了。”
英布笑道:“听说你要当丞相了,以后可要照顾我们南方诸侯。”
大汉有资格竞选丞相的人就那些,周勃还提前一年成为大汉的假相,天子明显是看重他,加上这次巡视大汉,这几乎在告诉大家周勃就是大汉下一任丞相,所以英布这些诸侯也要和周勃打好关系。
周勃笑道:“英~国已经成为我大汉最富饶的诸侯国了,真要照顾,也是英国公照顾某。”
和朝廷的屯垦相比,英布在南方开垦十五年,现在英~国的土地上已经开始展现南方的富饶了,因为特产多,人均资源丰富,这些年英布发展,瓷器,茶叶,丝绸纺织业,制糖业,这些年又开始弄水果罐头,把英~国丰富的橘子产业发展起来,此时英国的富裕程度已经超越了大汉大部分郡县,只有像关中,三川郡,陈郡,会稽郡这样的工业大郡才能压英国一头。
梅鋗笑道:“我等再富裕那也是小国寡民,哪里比得上朝廷调动的资源。最近某在会稽郡听闻,陈胜那小子,居然找钱庄借贷了20亿钱,想要修一条铁轨。”
吕宋国弄出20亿工业发展计划自然在会稽郡引起巨大的轰动了,尤其是整个大汉第一条铁轨,具体还出现在吕宋国。
英布咂舌道:“不愧是有钱山的诸侯,连某都要羡慕他的财富了。”
英布还以为陈胜是花二十亿修一条铁路,这种事情英布是万万不敢想的,他虽然赚的多,花的也多,这些年英~国的财政结余也不过5000万钱,就这点钱只怕连维护一条铁轨都不够。
而后他看向周勃道:“这铁轨比木轨要好,朝廷就没有想要更换的打算?这一向都是朝廷引领潮流,这次却被吕宋国走在前面,周丞相你没有危机感?”
周勃道:“朝廷和吕宋国追求不同,贯穿整个大汉郡县的木轨都还没有完成,铁轨这样的奢侈品朝廷暂时是不会修建的。”
说大汉没有铁轨那也不对,霸上钢铁厂和蓝田煤矿场就修了一条十几里的铁轨,就这点铁轨花了超过7000万钱,吓的当时的大汉丞相萧何命令道,任何修建铁轨的计划都要先报备丞相府,违者严惩不贷。
张良道:“我等此次前来是看论战的,政务之事还是官署谈为好。”
英布和周勃等人就看向为今日论战准备的高台。
英布好奇问道:“子房你学问深,此次论战,蒯彻能赢李斯?”
张良想了想道:“论学问精深,即便是某也比不过李斯,现在李斯已经把儒家,法家,甚至天子的思想融会贯通,以此改造法家,适应大汉的情况,仅此一点就足够称子。但蒯彻却是纵横家之人,擅长辩论,加上李斯年纪也大了,结果还真不好说。”
而就在这个时候论战的主角前来,引起所有人的轰动,而后就看到蒯彻和一个年轻人走到了高台之上。
而李斯则在几人的搀扶下,坐在法家准备的位置上。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周勃看到这幕笑道:“这李斯不愧是给始皇帝当给丞相之人,这一招就直接让蒯彻落下风了。”
以李斯现在的身份和蒯彻论战,这是在抬举蒯彻,但找一个晚辈上来就不一样了,这是在明确告诉蒯彻,他的身份还不配和李斯论战。
果然李斯道:“这是某最小的弟子,就由他和你论战。”
蒯彻深吸一口气道:“某蒯彻见过兄台。”
年轻人有的慌张道:“法家赵喻见过兄台。”
蒯彻道:“我等辩论何人起头?”
赵喻道:“蒯兄可以先开始了。”
蒯彻深吸一口气道:“古往今来以农桑为本,商贾为末,但我大汉建立,一扫三代旧制,当即天子圣明的提出以产业为根本,所以当即天下能生产财富的作坊是根本,所以天下的根本就发生了变化,对农户而言,能生产更多粮食是根本,对工匠学以致用为根本,对商贾而言,组织生产,通货天下是根本,大汉各行各业能生产财富者皆为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