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的感官刺激中。
视觉冲击带来的震撼是语言永远无法比拟的。
而在自身安全的环境下去欣赏他人的灾难,大脑会分泌愉悦的多巴胺。
这也是很多人买票进电影院看恐怖片、灾难片的原因。
庭审现场,无论是陪审团还是旁听席,甚至是审判席上的大法官,
他们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一个饭后消遣的视频。
在他们看来,警方的拍摄水平,无非是几段旁白加证据展示,了不起的就是弄几个龙套假模假样的比划两下。
无伤大雅。
再说了,外面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大伙刚喝完猪肺汤,肚子不饿,身上还暖呼呼的,也不想这么早出门淋雨吹风。
法警从邝智力手里接过u盘,转身进了侧门操作室。
不一会儿,
审判席右侧的大屏幕打开,众人的视线都移了过去。
黑屏,画面展开,音响里传来稀稀拉拉的雨声。
跟屋外的雨声很快融为一体。
一个下雨的清晨,警局门口,一个美丽的少女,少女神色凄苦,两眼含泪,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警察们赶紧围了上去,向她询问情况。
“她来问我要头了?她又来问我要头了?”女孩神情激动的抓住警察。
片子刚开头,陪审团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不错不错,警方的拍摄水平可以啊,这画面这音效,已经有电影质感了。”
“我看呐,警务处查案水平不敢说,以后可以投资进入电影行业吗。”
画面继续推进,几个凌厉无比的快速转场,迅速介绍了各个出场角色的生存状况。
片子的镜头语言十分老道,短短一分多钟,就把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抓的死死的。
当姜瀚文饰演的陈某出场时。
被告席上的陈某瞳孔一缩,脸上满是震惊与疑惑。
影片画面一帧帧推进,陈某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深,
影片里的陈某在街上无恶不作,沿街收保护费,收高利贷,殴打摊主,偷抢爬拿,叼着烟随地大小便,甚至连大拇指弹小手指指甲盖的习惯动作都还原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为什么?”
陈某突然觉得恍惚,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所有人的脸都渐渐模糊起来。
到底影片里的那个是陈某,还是自己是陈某。
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他面对的不仅是个变态疯子,很可能是个披着人皮的妖魔。
这个想法很荒谬,但此刻的陈某是真的相信。
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
恍惚间陈某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快要晕倒。
直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将他惊醒。
陈某晃了晃脑袋,睁大眼睛看向屏幕。
画面里的“陈某”正在用铁钳拔女人的手指甲,
那女人头发散乱,衣服被撕成碎布片,身上污秽不堪,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只惊恐的眼睛,
每拔一根手指,女人都会发出一阵哀嚎。
随后是把头按在马桶里,逼女人吃
陈某开始觉得反胃,早上没有吐完的猪肺汤开始在胃里翻腾,
陈某强忍着吐意,用手死死的抓住被告席的木框,
他是忍住了,陪审团上,一个穿貂戴钻的中年贵妇两手捂着嘴巴,
噗的一声犹如开闸泄洪,奶白色的猪肺汤和着猪肺碎肉块从指缝间喷涌而出,
两边的男人避让不及,西装上被喷得到处都是,女人前面的光头男人更惨,
呕吐物直接冲着他的光头倾泻而下,有几块猪肺落在他的头顶
“咳咳!”
角落里的男人发出一声轻咳。
陈某如同通了电的电动玩具。
打了鸡血一般大叫起来:“好!拍得好,你们怎么知道我让她屎来的?”
“对对对,就是那样,把结痂的伤口扒开,灌辣椒水,啊哈哈哈!”
陈某指着屏幕继续疯狂大叫,
叫声瞬间又被视频中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盖了过去,
“好!好呀,剁掉这贱女人的手指,啊?你们怎么知道我剁的是食指?”
陈某状若疯癫,面容扭曲,眼睛凸起,根本看不出来是装的还是真的。
“被告人,肃静!再这样我只能把你驱逐出庭!”
上首的大法官一手捂着肚子,强忍着呕吐,一手不停的敲着法槌。
心里已经骂翻了天。
“没想到这个扑街!真的这么变态,而且是不是脑子不好,特么不说话会死吗?”
法院和陪审团先前已经通过气,这次就把案子了结,放陈某出去。
可这个王八蛋现在跟个疯批一样,在庭上大喊大叫,主动找死。
现在就算没有媒体在,那待会怎么跟警方和旁听人交代?
“肃静!!被告!”
“啊!!!!!!”
一声刺破穹顶的尖叫直接淹没了大法官的声音。
这叫声还不止一声,有女人也有男人,一时间庭上尖叫此起彼伏。
大法官看向屏幕。
画面里,
“噗~~臭死了!”
“陈某”张口吐出一口黄绿色的脏水。
这一下,庭审现场如同打开了恶魔开关。
所有人,陪审团上的每一个人,不管男女,不管老幼,全部整齐划一的捂住嘴,黄白之物喷涌而出,
“yue~~”
“yue~~”
呕吐声此起彼伏,组成了一个合唱团。
有的年纪大的来不及捂嘴的,直接坐在座位上,上半身没动静,就光看嘴里跟喷泉一样,笔直的喷射出一股股呕吐物。
旁听席上的几十号人也根本不落下风。
全部低头弓着腰,
每个人都在干同一件事情,
把胃里的东西清空。
“yue~~”
“yue~~”
“yue~~”
站在大门外面,透过门缝偷看庭审的阿成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熬煮了一夜的猪肺汤,最后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刚准备张嘴呼吸,胃里的早饭也涌了上来。
“yue~~”
场内所有人,只有三个人还保持站立姿势。
一个是躲在角落通风口,戴两层n95口罩的姜瀚文和老庄,姜瀚文面无表情,老庄不用看嘴,光看眼睛就知道是一张哭脸。
他这回可是把法院跟陪审团委员会得罪死了。
以后这法院是不用再来了,就冲上面那些陪审团和法官老爷们现在的惨状。
自己如果往那一站,绝对会被打死。
想到这,老庄把口罩往上提了提,退了两步,躲到姜瀚文身后,再也不露头了。
另一个站着的则是控方席上的邝智力,这家伙今天制服笔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张国字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难以掩盖的笑意。
姜瀚文毫不怀疑,如果不是顾忌前面正在呕吐的大法官,怕两边撕破脸,
老邝估计会直接敞开了笑。
不过姜瀚文还是佩服这个新晋少壮派文官的定力,周围全都是猪肺肉块,呕吐物乱飞,
有几根面条状的东西甚至飞到了他那一丝不苟的头发上。
这邝处居然动都不带动的,依旧保持着一个98分的微笑。
被告席上的陈某也在吐,
只不过这家伙已经站不起来了,
两边的法警吐到只剩酸水,吐完一人一个胳膊,把陈某死死按住。
“扑街!让你叫嚣!让你杀人!让你煮汤!叼你老母!”
“你个变态啊!屎啊你!”
陪审团上的贵妇嘴角还挂着半截肠粉,直接从位置上跳下来了,
肥硕的身躯砸得地板轰隆一声响,
贵妇扔掉手里的包包,张牙舞爪的冲到被告席,一把揪住陈某的头发,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
“打死你个死变态!打女人,杀女人!”
“你还要吃ren肉,你个扑街!”
“畜生!打死你!”
她这会脑子里哪还有什么无罪推论,什么皿煮滋油,什么废丝运动,她特码只想打死眼前这个畜生。
两边的法警没有立马上前制止,而是等女人抽完巴掌才慢腾腾的上去劝阻,
法警刚把女人拉开,旁听席上,陪审团里又有人几个人冲过来了,
有几个是死者亲属,满脸泪水,现在已经是暴走状态,
“停手!”
一声断喝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控方席上的邝智力整了整仪容。
朗声道:“尊敬的法官先生,尊敬的陪审团委员会。”
“本次庭审,警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物证证明沉默犯有谋杀罪。”
邝智力微微停顿,转身直视大法官。
“大法官先生,刚才陈某已经认罪!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所以。”
邝智力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我尊敬的大法官。”
“可以?”
“宣判了吗?”
高等法院门口,媒体终究没等到最后的发布会。
由于不可抗力的原因,参加庭审的所有人员需要特别修整。
取消了庭后发布会。
只不过后来据法院清洁工爆料的小道消息。
庭审结束后,法院紧急特聘了十多名日结保洁员参加庭审现场的清理工作。
媒体纷纷猜测,难道凶嫌庭上暴走,命丧当场??
出了高等法院的大门,姜瀚文没急着走,倒不是他不想回去洗澡。
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猪肺汤的味道,不是才煮好的香甜味,而是奇怪的混合各种味道的臭味。
外面是瓢泼大雨,“司机”老庄不知道死哪去了。
据他说,除了等法官和陪审团的人走光,否则别打电话给他。
没有交通工具的姜瀚文就这么依靠在法院大门的罗马柱旁,
看着在大雨里来回打滚的邝智力,
眼前的这个家伙丝毫没有法庭上的沉着内敛,
反而像是个被关了十年的疯狗,
躺在雨地里,一边打滚一边嘶吼,完全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
大雨越下越大,雨帘变成了雨幕,雨幕遮住了一切。
最后竟然遮住了高等法院旁边金钟道上的政府合署,要知道两者不过三十米的距离。
“痛快了?”
姜瀚文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盖在面前的落汤鸡身上,
邝智力身上的制服已经穿不成了,撕烂了。
“谢谢,谢谢你姜顾问。”
邝智力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眼角的阴郁顿扫。
整个人如同重生一般。
“谢就算了,我是俗人,那个维多利亚酒店的房费能不能报?人家前台早上打电话给我,说你们警务处就给了一个星期的房费。”
“我告诉你啊,做人说话算话,朋友一场你可别坑我!”
姜瀚文声色俱厉,感情的事情可以谈,钱的事情万万不能马虎。
“哈哈,我的姜导,你就放一百个心,接下来,你们剧组在香江敞开了玩!香江这块地界我们警务处的牌子到哪都能用!”
老邝的笑声高亢嘹亮。
已经朝着乔峰乔帮主的方向发展了。
“姜导,我,那个烧炭的女”
“好了好了,你邝大处长这条件,以后不找个白富美我看不起你,赶紧打电话给老庄,天天叫嚣自己是香江一霸,看把他怂的。”
姜瀚文没打算听邝智力的悲情故事。
很多事情,男人最好还是放在心里。
邝智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从姜瀚文上衣口袋里掏出包烟。
“姜导,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
邝智力点上烟,猛吸一口,吐了个烟圈。
“说,婆婆妈妈的。”
“你的视频我都看了,我是干这行的,我相信,很多东西演不出来,但是你.”
邝智力摇摇头,
“我当然知道你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但是,一个好人,总是变成比变态还变态的疯子,你不怕吗?”
邝智力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这人很年轻,但身上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不是一般的成熟,更像是睿智的老者,云淡风轻。
但他疯癫起来,鬼神辟易,陈某那样的疯子都被他分分钟破防。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邝智力看不透。
“邝处。”
姜瀚文把烟放回烟盒,揣进衣兜。
“举头三尺有神明。”
雨声很大。
男人的声音低沉,但邝智力听得很清楚。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懂。
男人抬头看向天空,雨幕的尽头。
“人在做,天在看。”
“他们做的恶,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