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看着锅里的老鸡炖虫草花汤，小火慢炖，鸡块在汤里上下翻滚。
她看了很久，眼睛都看直了。
信息已经给雇主发过去了。
至于到底会怎样，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雇主到底是个有钱人，一出手就是两万块，要求不过是让她帮忙看着吴妈。
讲道理，她也害怕，毕竟谁会想到曾经一起搭档过好几次，平时也很是相熟的人居然是个杀人犯。
要不是雇主让她偷偷的翻看了吴妈的行李包，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如果不是心存歹意，一个保姆为什么会带医用针管和毒鼠强还有两大瓶安眠药，这些东西怎么都解释不过去。
不过她也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便把东西恢复原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王姨一开始并没有报太大希望。
这是羊城警局局长的家，吴妈就算是胆子再大，她敢在这行凶？简直难以想象，所以她收了五万块的头款之后，也没打算能拿到雇主所说的另外五万块尾款。
王姨看了一眼在客厅里忙活的吴妈，心里有点忐忑。
她知道，宋局家里每个房间都有监控，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而且主家又是警察，如果是用毒鼠强，那是必定逃不过人家的眼睛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安眠药这一个能用的了，所以她每天一早都要偷偷起来检查吴妈包里的安眠药。
一个星期了，没有动静，直到今天早上，药少了一瓶。
王姨很清楚，以老人那身体状况，安眠药的剂量都不需要太大，就能让她一命呜呼。
但这量依然不是普通的水杯能放下的，唯一的办法也只有放进汤里。
今天的汤她煲的很迟，火头也很小，想来尽可能的拖延一点时间。
汤已经渐渐出香味了，王姨的气息有点乱。
她当然不敢出去质问吴妈为什么要害人，她不敢，一个只会煲汤做菜的妇女，发信息报信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让她对付一个杀人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王姨！你今天的汤煲的太慢了，这都几点了，马上都能吃午饭了。”
王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
她回头看去，吴妈手里拿着拖把，正靠在厨房门边直勾勾的盯着她。
那眼神里泛着血丝，格外的人。
“老太太一夜没睡，净说胡话，搞得我也没睡好。”
吴妈自顾自的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盛汤的小盅。
“吴妈，我觉着宋局家挺好的，工资开到8000，要是能一直干下去，那也能挣不少钱。”
王姨有些发虚，她下意识的后退，把位置让出来，看着吴妈戴上手套把汤给端了起来，然后细细的倒进盅里。
“工资是挺高的，可这一年到头撑死了也就八九万块钱，我儿子明年要娶媳妇，女方家要房要车，彩礼一口价三十万，我埋起头干什么时候能攒够钱？”
“王姨你别这个眼神。”
“我帮你算算，如果三四天就能换个主家，每家开五千块，你想想一年能挣多少钱？啧啧，我知道你小学文化，算不过来，我也算不过来，但是我让别人帮我算过，这样干一年，我儿子娶媳妇的钱就够了。”
“哎呀，现在的孩子，早一年晚一年结婚又没多少差，吴妈你太心急了。”
汤盅慢慢倒满了，王姨的手心也已经出汗了。
她看到了吴妈上衣鼓起的衣兜，里面是一个圆柱体的东西。
厨房里有监控，但厨房到次卧走廊的拐角是没有的。
那里有一个摆多肉的高脚桌。
吴妈只能选择那个地方下药。
我要跟过去吗？还是现在就阻止她？
王姨瞥了一眼吴妈身后的刀架，一排明晃晃的厨刀在灯光下闪着森寒的亮光。
王姨想抬腿，但她感觉两条腿已经木然了，丝毫不听使唤。
“王姨，你赶紧准备午饭吧，我先把汤端过去，老太太该等着急了。”
“好，好的，我现在就准备~~”
王姨的手在抖，她没有动弹，只是目送着那个身材矮小的女人，端着一盅热腾腾，香气四溢的鸡汤出了厨房。
上午九点。
气温渐渐升了上来，窗户是打开的，微风吹着树木的清香把房间里的浊气吹散。
不愧是政府大院，绿化做的这么漂亮，还没有一点儿蚊虫。
也不知道是不是种了什么特殊的花木，香气很独特。
“鸡汤来咯，阿姨，你最爱喝老鸡炖虫草花汤，刚刚才煲好的，香得很。”
青花白釉的小汤盅揭开，上面漂着一层薄薄的油花。
“阿姨别急，汤还很烫，等等再喝。”
吴妈把汤放在床头，先把老人扶起来，背后加了个靠枕，然后返身把门关好。
房子的质量很好，门的隔音也是极好的。
“我女儿回来了吗？”
老人的声音突然很清脆，气色也红润了许多。
吴妈猛然抬头，看到的是一双充满神采的眼睛。
“宋局长出门的时候说今天领导开会，很忙，中午不回来了，王姨已经准备午饭了。”
她很有经验，老人突然来精神，而且脑子清楚了，想来是回光返照了。
吴妈低着头，又开始日常闲聊起来。
“宋局长是大人物，忙点也正常啦。”
“是，确实忙，我觉着都好久没见着她了，还有我那女婿，也忙，我不怪他们。”
“吴妈，听说你干这行蛮久的勒，跟我说说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阿姨，保姆是出劳力的，是下等人，能有什么意思哦。”
吴妈摇摇头，见老人没有换话题的意思，便低着头絮叨起来。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羊城这几年老人死在家里的越来越多咯，听说好多都死在独居的车房里，诶，也没人管。”
“上次回老家吃席，我楼下的一个独居婆婆死在车房里，平日里逢年过节都没人来看她，结果人死了，一大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百多号亲戚，坐着大巴车来的，把整个楼下都堵满了，敲锣打鼓一整天，然后就在原地杀猪摆席，诶。”
“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
老人看向床头的汤。
“阿姨，你反正不想活了，躺着也是受罪，还不如帮帮我，我儿子结婚没钱，我想多挣钱。”
吴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到底是没读过书的农村妇女，城府这种东西确实是没有的。
“我是很想帮你，如果你没杀过人的话，我是很愿意帮你的。”
老人叹了口气。
“吴妈，我是过过苦日子的，从来不相信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你现在回头还有机会。”
“阿姨，你要是想帮我，就把汤喝了。”
吴妈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她讨厌这个有钱的老太婆，大教授，知识分子，永远一副高高在上像神明一样施舍别人的表情。
“我不喝。”
“阿姨，我劝你还是喝了，不然会更痛苦的。”
吴妈挤出一丝笑容，手揣进兜里。
那是一个医用针管，很小。
夹在手里，趁着帮老人翻动身体的时候扎进臀部，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想用这个办法的。
毕竟这是警局局长的家，风险太大。
“阿姨，汤再不喝，就要凉了。”
吴妈端起汤盅，送到老人面前。
“喝吧，喝完睡一觉，就能轻松了。”
“咔哒”
房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声音飞了进来。
“吴妈，你是不是杀人杀顺手了，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