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陈惠娘心中的不安在闺女的安慰下稍微镇定了点。
    她小时候受尽了陈老太的打骂和陈家人的欺负，让她干最脏最苦最累的活儿，还经常不让她吃饭。
    她无数次地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家里一点也不像一家人，反而像是被陈家人在路上随便捡来养大的奴婢下人。
    无数次，她想要得到爹娘的疼爱，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丝半点。
    可是没有，从来没有。
    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爹娘的宠爱、家人的呵护。
    直到嫁了人，在乔家，她才活得像个人样，才知道原来一家人是可以这样温馨和睦、互相扶持的，才知道一般人家的爹娘子女是怎么相处的。
    她虽然有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也一向尽到了做母亲的职责，爱护他们，关心他们。
    可是，从小没得到过爹娘的疼爱，始终是她心里的一大遗憾。
    不管她的年纪多大了，也依然渴望着享受一回别人家那种正常的爹娘对孩子的疼爱。
    在得知陈老太不是自己的亲娘、陈家人全都不是自己的亲人那一刻，她心里多年的疑问总算是有了答案。
    但也十分期待能够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和其他亲人，想知道自己的爹娘是否也是疼爱子女的好爹娘。
    此刻，知道自己的亲娘专程过来找自己，此刻就在帐篷里等着见自己，陈惠娘有些近乡情怯了。
    乔苒笑着搂了搂娘亲的肩膀，给她鼓励：“是真的！娘亲，快去见姥姥吧！她老人家肯定是迫不及待地从青州府赶回来，也不愿意在府里等着人过来将你接过去，而是自己亲自过来见你。娘亲，姥姥肯定很爱很爱你，很想快点见到你，你快进去吧，别让姥姥等急了！”
    “嗯，好！”
    陈惠娘听了女儿的话，这才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忐忑不安都暂时抛开，朝着自家帐篷走了进去。
    一跨进帐篷，眼尖的小兰儿就欢快地喊道：“姑姑！苒姐姐！祖母，苒姐姐她们回来啦！”
    帐篷里的人顿时都转过头往门口望来。
    乔苒跟在娘亲后面，就看到跟自己奶奶坐在一起说话的除了舅母之外，还有一个穿戴贵气但却形容消瘦的老妇人。
    乔苒猜测那应该就是自己的姥姥了，只是，她想象中的姥姥，应该是一位身材微微发福，面色红润一脸福相的贵族老夫人。
    却是实在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会这般消瘦，还没自己奶奶那般健壮。
    不过想一想，其实在她刚穿过来时，奶奶也是这般消瘦，而且还浑身的老毛病，身体虚弱。
    这一路上，自己给家里人都喝了许多的灵泉水，还带着大家每天打猎，几乎天天都有肉吃，奶奶的身子骨才越来越好，身上脸上也养了许多的肉，一脸福相跟个城里有钱人家的老太太似的。
    现在看到这位本就出身名门望族，生活无忧的老夫人，却瘦弱成这样子，乔苒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而且她还发现，老夫人看过来的目光，竟然无法聚焦在自己娘亲身上！
    “囡囡，是我的囡囡吗？真的是我的乖囡囡回来了吗？快，快到娘身边来，让娘好好看看你！我可怜的孩子！”
    老夫人一双混沌的眼睛望向门口，却像是看不清到底哪一个是自己的闺女，只急得伸着手，让闺女过来给她看看。
    陈惠娘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像个孩子似地飞奔上前，扑进老人家怀里，抱着老夫人痛哭：“娘！我是惠娘，我是你的囡囡，我回来了！我找到你们了，呜呜呜……”
    郑大将军曾说过，郑府丢失的大小姐，小名就叫囡囡。
    老夫人搂紧了怀里的人，也是禁不住老泪纵横，母女俩隔了几乎半辈子才相聚，这一刻都是悲喜交加。
    一旁的乔老太和郑林氏都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太不容易了！分离了三十多年，还能有相聚的一天，真不知道该叹老天有情还是无情。
    见老太太心情太过激动，一旁的郑林氏连忙劝道：
    “娘，姐姐已经找到了，这是件开心的大喜事，您别再哭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还有你的眼睛。您不是说要好好看看姐姐吗？还有苒苒，您的外孙女也回来了，您要不要先看看？”
    儿媳的劝慰，老夫人听了进去，连忙用帕子揩掉眼角的泪，说道：“对！对！我还没好好看看囡囡和苒苒呢！来，苒苒，你也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乔苒闻言，走上前去：“苒苒见过姥姥！”
    “好！好！苒苒都长这么高了？来让外……让姥姥好好看看你。”
    老夫人很自然地接受了很接地气的“姥姥”这个称呼，在她看来，“外祖母”有个外字，就有些显生疏了，还不如民间这个“姥姥”更显亲近。
    老夫人一手拉着一个，眯着眼睛，像是看不清一般凑得极近地打量着自己的闺女和外孙女。
    一旁的郑林氏解释道：“你们别见怪，婆母因为经常哭泣流泪，伤了眼睛，视力越来越差，已经无法清晰视物了。”
    陈惠娘听了，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弟弟说娘亲经常抱着襁褓偷偷哭泣流泪，导致伤了身体和眼睛，这都是因为她啊！
    “娘，我回来了，您以后不要再哭了，千万要保重好身体！以后，我还要给娘尽孝，让娘多享享清福呢！”
    “好！好！我的囡囡回来了，娘不哭了！不哭了！娘要好好保重身体，多看护囡囡几年，也看着我的孙女、外孙女和孙子们平平安安地长大，最好能看到他们都成亲生子，再给我生重孙，让我老婆子享受一下四代同堂的天伦之乐。”
    一旁的乔老太笑着接话道：“肯定会的！亲家，咱们俩啊，都要好好保重身子，再过几年就能享受四代同堂之福了。”
    “对！对！咱们老姐妹俩，一定能看到那一天的。”
    老夫人高兴地答完话，忍不住又伸出手，在自己闺女和外孙女脸上摸索着。
    陈惠娘连忙擦去自己脸上的眼泪，任由自己老娘那枯瘦的手在自己脸上摸索。
    而乔苒则是仔细地观察着姥姥的眼睛，发现她瞳孔扩大、结膜充血、角膜颜色发白，看向外头有强烈日光处时，眼睛会受到刺激眯起来，而且不受控制地流泪，还有白色泡沫状分泌物。
    这些症状，都跟前世的爷爷很是相似。
    这些，都是角膜炎和青光眼的症状。
    角膜火应该是因为姥姥经常哭的缘故，而青光眼则跟经常哭没有多大关系。
    乔苒知道，现代的老年人很多得了白内障和青光眼，这两个都是常见疾病，动个小手术就能解决。
    但是在这医疗条件十分落后的古代，一般的大夫根本分辨不出来这些症状，只大概地以一个“眼疾”作结论，却不知道该如何医治。
    所以姥姥的眼睛都严重到几乎失明了，还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
    乔苒看着极力想要看清楚自己闺女和外孙女长啥样的姥姥，鼻子都不由得泛酸。
    “姥姥，我懂些医术，我想为您医治眼疾，您信我吗？”
    乔苒轻轻地问。
    此话一出，大家都望向她。
    郑林氏惊喜地问：“苒苒，你是说，你外祖母的眼睛能够治好？能让她看得清楚？”
    陈惠娘更是拉着闺女的手，急切地道：“苒苒，你能治好你姥姥的眼疾？那还犹豫什么？快，快给你姥姥医治呀！”
    说完，她想到什么，转着对着郑老夫人道：“娘，苒苒的医术不输于城里的大夫，您信她，她说能治，那肯定能治！”
    老夫人听了，笑着点头：“嗯，我信！我自然是相信咱们家苒苒的，听说苒苒还给陌世子治好了一身的伤，还要给他解毒。外人都相信苒苒的医术，我这个做姥姥的，怎么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