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根回到堂屋,十几个人跟了出来,又跟了进去。
“老根,你,你真的没啥事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根,那公子真是大夫?他怎么会给你免费看诊,还免费赠药?天下间,竟会有这么好的人?”
“这块银子是真的吗?老根,你快咬咬看,是不是假的?”
众人都不敢相信世上真的有那么好的人,免费帮人看病送药不说,竟然还送银子。
黄老根笑着道:“乔公子没有必要骗我,他又没要我任何东西,骗我干啥呢?”
有个汉子不相信,上前拿起桌上的那块碎银放到嘴边用牙齿咬了咬。
“哎呦,我的牙!”
他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的牙齿给咬崩了。
“是银子!不是假的!”
众人看着他手里印着牙印的那块碎银,终于相信,在他们的亲眼见证下,真的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人有马,看衣着虽然是素色,但是那料子不错,一看就是细棉布的,看来家境就算不是大富大贵,也定是富足之家,那他做这些,到底所图为何啊?”
有位眼光犀利的老人喃喃地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
黄老根请几位老人坐在自家的板凳上,然后将乔苒跟他说的话,向大家说了一遍。
这些人都是他的乡亲,大家知根知底的,他以后不管是要去做工还是卖身为奴,怎么样也得跟村里的乡亲们说一声。
“啥,你要卖身为奴?你糊涂啊!咱们虽然家境贫寒,有时候还食不裹腹,但好歹是自由身,是有户籍有田地的良民啊!你为啥想不开要去给人当奴才?”
“是啊,老根,你可要想清楚啊!奴才就是大富人家家里的一条狗,可以随意打骂发卖的,要是做错了事惹怒了主子,甚至还会被活活打死,官府也不会追究,毕竟奴才就是贱命一条。你说你好好的良民不做,为啥要自愿卖身为奴?”
“一旦成了奴籍,再想恢复自由身可就难了!老根,你真的不再想想?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啊!你黄家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往后不再娶亲生子了?你忍心让黄家绝后?若是你以后有了孩子,你让你的孩子也做奴才?奴才的孩子也是奴才,以后可是没有读书考官的资格的啊!”
几位老人以及几个跟黄老根关系比较好的汉子一听黄老根说要去给人当奴才,都急着劝阻。
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种了一辈子的庄稼,虽然不能让家里人过了多么富裕的日子,但是起码一家人住在一起,一代一代地养育子女,享受天伦之乐。
他们的思想很淳朴,觉得一家人能在一起就是幸福。
而若是成了富人家的奴才,那就完全失去了自由。
别说是跟家里人在一起了,能偶尔回一趟家看望一下亲人,都算是主子大发善心了。
而若是遇上不好的主子,将人随意打骂甚至卖给人伢子,甚至是打死扔到乱葬岗,那都是主子的自由。
当奴才的签了卖身契,那就是把命都交给了主子,是没有任何权力和自由的。
因此,他们都没想到黄老根会想要去给人当奴才。
黄老根看了看自己家这四处漏风的泥砖茅草房,以及简单破旧的桌椅板凳,苦笑着道:
“就我家这家境,还拿什么来娶亲生子?况且若不是乔公子给我医治,我这副破败的身子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都逼不得已要去投靠亲戚了,哪里还敢想娶亲生子的事?”
“如今乔公子说能给治好腿疾和身上的旧疾,让我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用麻烦亲戚,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如今我只求能够跟在乔公子身边,报答他对我的医治之恩,另外他肯定也会是一位好主子,我卖身为奴跟着他,起码有饱饭吃,有暖衣穿,这就够了。”
“总比在这向阳村被赋税压得喘不过气来,辛辛苦苦劳作一年还混不到个温饱,又谈何自由呢?”
黄老根的一席话,让还想劝他的几人都闭了嘴。
大家想起这些年被逼着要交越来越重的赋税,有些人家交不起税粮,家里还未及笄的姑娘都被官差给拉走抵债,或者被迫卖儿卖女,简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心里也不由叹气。
是啊,连吃顿饱饭都做不到,有自由又有什么用呢?
每天就跟那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地干活,到头来连草都吃不饱,还得饿肚子,这样的自由,跟大富人家的奴仆穿新衣吃饱饭比起来,貌似也不值一提了。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一片,大家都在想,对孤身一人的黄老根来说,卖身为奴,或许真的比在家里饿死病死的好。
他们若不是有家里人要照顾,他们也想去给人家当奴才下人,以求得一餐饱饭、一身新衣。
乔苒丝毫不知道黄老根家里,那些乡亲们从一开始的不赞同,到开始羡慕黄老根无牵无挂地去给她当奴才。
她骑着马一路疾驰,到了离府城门口不远处,就下马牵着马儿进了一片树林,很快就独自从树林里出来,跟着一些进城的百姓进了城门。
阔别几个月,洛阳府城看起来还是那样热闹繁华,各种铺子、摊子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各地来的商人和游客不时驻足欣赏、采买。
只是买东西的人一脸的轻松愉快,卖东西的人有钱赚反而还一脸的愁苦,这也是只能在洛阳府城才能看到的奇特景象了。
乔苒想起陌公子说的,洛阳府城的知府、通判以及一众官员也会很快被革职查办,不知道这“很快”是有多快。
不过,既然他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和安排,那么这洛阳府城表面繁华背后的腐败不堪应该很快就会被打破。
洛阳府的百姓,总算是能够摆脱贪官污吏的剥削压榨,不用交越来越繁重的苛捐杂税,能够过上吃饱饭、穿暖衣的正常生活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眼下,对于乔苒来说,既然辛辛苦苦地来了趟洛阳,那好歹也是不能空着手回去的。
好几个月过去了,那些贪官家里的库房应该又满仓了吧?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反正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她拿来用用,也不过分吧?
乔苒此行的目标很明确,她先是去药铺里帮黄老根抓了一个月的药,花了五百文。
然后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将肩上挂满的一大串药包丢进空间里,然后换了一身灰扑扑跟砖墙差不多颜色的衣衫,将自己的脸化妆成一个满脸麻子的男子,装扮成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走出了巷子,直接往吴通判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