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玉致始终无法在太上感应上更进一步,老李当初还说从那个世界来的人有天赋呢,她好像几十年都入不了门,算是哪门子的天赋?
此事又不能拖沓,万一掌教等不到她带他进入感应界怎么办?
就在她努力的时候,冥冥之中似乎自有指引。玉致睁开眼睛,眉头蹙起,直觉告诉她方盈冲出事了。等她跋涉千山万水回到都城,才发现有穷国早就改天换日,新主已经上位十多年。她没有先回大国师府,而是转身就去了宫中。
她一步步走在大街上,方盈冲说要把有穷国打造成她理想中的世界,她真的有在努力。从前碎石铺成的大路全部被青石板代替,再也看不见各种排泄物和牲畜乱跑的情况。
但从街道房舍来看,有穷国真的变化很大,玉致内心感慨万千。她没有见那小屁孩儿最后一面,她会不会生气?
玉致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因为她是神器碎片,不会有感情的。
一路来到宫门,有人来拦她,玉致目不斜视,只看着那宫门一步步坚定的往里面走。阻拦她的人全部都不妥控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这件事很快就引起了重视,还不等她走进宫门,就有大量卫队冲出来。
“我是大国师,为何拦我?”玉致不想弄得太难看,这是小屁孩儿辛苦了一辈子的成果,她不会破坏。
“大国师?”卫队士兵们面面相觑,都城是有一处大国师府,但是并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大国师住在里面啊……
“你这女子休要胡言,我国并没有什么大国师。”众人是看不清玉致容貌的,他们内心警惕,却不敢轻举妄动。这女人给他们一种很奇怪的感受,不想与她为敌,也不想为难她,甚至觉得在她周围很放松很舒服。
这样的感觉是怪异的,凡人大多都会被灵魂亲近而放松警惕,可这些人是在战场上经过厮杀的铁血卫士,所以才会有那么高的戒备心。
对方怎么也不让她进去,玉致无奈的叹气,还是当一回梁上君子吧。
看着她转身退走,卫队士兵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没人注意到玉致走远后身影慢慢消失的一幕。成为出窍修士以后,她已经能够自由的掌握所属灵根的力量,有时候身化元素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一点倒是意外之喜,因为她没有在其他修士身上见过,也就暂时放下了自己修行进展缓慢的烦恼。
嗯.......要是老李能看到就好了。
掌教说她是破劫者,老李却说是天命人。当初留下预言的先知到底看到了什么呢?才会导致天罚毁掉整个道宫,连留下的只言片语也不敢被人所道。
想着想着,她人已经到了宫中。
现在的有穷国强大无比,宫殿比从前大了数倍,最叫人瞩目的就是最中央的一座巨型宫殿,名叫望仙台。
那是方盈冲敕令建造的宫殿,巍峨华美,精致瑰丽,可以说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巅峰的建造技艺了。整座宫殿共分九层,类似宝塔,第一层光是挑高就达到惊人的四丈八,厅堂广阔,充满了大气磅礴的美。
这里是朝会的地点,平时方盈冲就在这里处理国家大事,只不过现在换了个主人。
玉致化作一阵风,吹过了望仙台的每一个角落,她忍不住叹气。那孩子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其实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长寿,甚至能修行。可是她不能改变,也没办法改变。
老李上回又告诫了她一次,他知道她的打算,所以那次告诫比警告还要甚,让她顺应天地变化,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方盈冲在登位以后来找她那次,目的就是求长生永寿,被玉致佯装生气糊弄了过去。方盈冲是聪明人,被拒过后也不想折了两人面子,所以便再也没来过了。
玉致是有意躲着她,方盈冲则是不抱希望,准备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完她想做的事情。
微风吹过望仙台,周围洒扫的下人们都停下来感受这片刻的惬意。等到玉致再回大国师府,看着熟悉的摆设和景色,忍不住有些伤感,方盈冲死了。
缓缓来到她小时候常待的书房,玉致更是难受,看吧,神器碎片没感情,她倒是余情未了,在这儿伤怀。
突然,她的视线被桌子上的一物吸引,随手取来一看,发现竟然是那块早就失去灵性的神器本体。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碎片重新绽放灵光、有了以前玉鬼的风采,但这一切玉致都没有看,她随手把东西揣在怀里,便细细察看方盈冲亲自留下的手书。
方盈冲的字是她教的,与她有七分相似,她留给玉致的信共有十八张,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的信上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写了那么多,全都是她这些年经历的点点滴滴。信的开头说:老师,你不愿见我,我便把往事一一写给你看吧。
信上写她怎么平复动乱,推广新令,说她有按照老师教的,大力发展经济型农作物。又说国内有巧匠做出了她提过的风车和水车,洋洋洒洒一大篇。
通过这些文字,玉致仿佛看到了她鲜活的过去,看着看着,一滴泪水滑过脸庞,差点掉在信纸上晕开字迹。只不过那滴泪在靠近信纸的时候,就有神奇的力量将其分解成水汽消散,丝毫没有对信纸造成损伤。
信的后半段,全是方盈冲的个人风采时刻,信上写她怎么使巧计分裂敌国,以身作饵诱敌深入,被她一举歼灭。
玉致越看视线越模糊,她抬手覆住双眼,许久过后才把眼眶的肿胀感消除。方盈冲不是她操控的傀儡或者游戏角色,而是她朝夕相处十几年,亲手带大的孩子。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一个个字看完,等到平复心情的时候,才把那块碎片拿出来摩挲。方盈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拿去吧,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它,我也知道没有我的命,这东西只是死物。老师,我生命有限,做不到像你一样来去自由如风,容颜不老不败,所以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最多三日,你就会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方盈冲留下遗言守孝三日,可因为她政绩远超先祖,民众自发守孝三年。实际上,碎片一直等了三年才等到她的回归,而这一切,玉致不知道,方盈冲也失去了讲述的机会。
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出来,就说神器碎片很聪明,她肯定会猜到自己活着的意义。
玉致紧紧握着碎片坐在门槛上,把头埋在膝盖中,静静体会这份悲伤。老李说失去是常态,离别才是路上普遍的风景,她要学着体会,学着和解,学着放下。
可是,她真的好难受。
这种感觉,不亚于她看着狸奴生命消亡,明明自己有办法改变却选择袖手旁观一样。玉致就这样独处了数个时辰,才缓缓把头从膝盖里抬起来。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指尖浮现出大道之力,炼化了这块碎片。掌控带来的是主宰,又点亮了玉致灵台中的那个印记。
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应该就能回去了吧,也不知道狸奴怎么样了。
………………
“把青衣神的蚕蜕交出来!”许久不见的行者变化很大,他的脖颈到脸颊,都已经是腐烂的伤口,能清楚看见有东西在那个伤口中蠕动。
狸奴下意识看了一眼白夜的腹部,因为那里也有一个和行者身上一样的东西。
当初两人能在听雨掌使手中逃过一劫,过程可以说是莫名其妙。打着打着,双方丢失了记忆,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了什么和对方恼羞成怒大打出手。
所以最后双方都疑神疑鬼,将信将疑的离开了,
但那并不代表甩开了行者,现在的行者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白衣神在他体内筑巢,把他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但是,在这后果当中,行者的身体素质好了很多,之前被混天差点斩去头颅,这么严重的伤势却在短短一会儿就全部长好。
那东西在行者体内和他形成了诡异的平衡,虽然让他不停腐烂,但是也在不停的修复。可是白夜不同,自从他的身体成了巢穴,就一日严重过一日,现在他的腹部就跟怀胎十月的妇人一样。
“那玩意儿老子说了无数遍不知道,你他妈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狸奴恶狠狠的咒骂行者。
行者身后是牺牲的工具,是流派的精英弟子,他们被朝阳令控制了神魂,变成了行者的刀剑。
此刻,那些人就虎视眈眈的看着狸奴和白夜,很明显会成为阻挡他们的阻碍。
“不知道?只要杀了你们我就能拿到了!”行者面目狰狞,早就失去了先前的从容和安静。他拿到了白衣神,可是他想要的东西却没有动静,他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把关于白衣神的记载抠了一回又一回,总算让他有了一点头绪。
白衣神和青衣神其实是相生相伴的东西,两者互相弥补,想要时有尽,就需要青衣神作引。可是青衣神现在已经蜕变成功,已经不能当引子了,所以,白夜和狸奴身上的蚕蜕就成为了唯一的机会。
“想杀我们?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狸奴咆哮一声,巨大的身体穿梭于虚空中,很快就来到了身后的那些傀儡处。
狸奴相信玉致能够找到解除他们身上朝阳令的方法,只不过现在,他们不能成为逃脱的阻碍。
因为,白夜现在已经失去了自保的能力。白衣神掏空了他,他现在真的只剩一副躯壳了……
那些弟子们虽然没了神魂,但是实力却和从前一样。狸奴与他们缠斗,凭借空间之力丝毫不落下风,可是它的目标是行者,并不是这些傀儡。
可行者聪明极了,他就躲在傀儡弟子身后,冷漠的看着狸奴周旋。打着打着,狸奴发现了一个问题,行者好像也一直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狸奴心中一惊,莫不是这人也和白夜一样,没有灵力了吗?
它节节逼近,行者步步后退,
他身上的伤口疯狂蠕动起来,紧接着地面炸开血雾,傀儡们闻到血腥味气越发兴奋,就跟不知道疲倦一样。
白夜身体笨重,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习惯站在众人面前的强者了。他现在甚至不能指使混天护主,极其打击了他的信心。
行者快步靠近白夜,他五指成爪,想要抓住白夜,但是混天不让他过去,硬生生横在中间,挡住了他的进攻。
白夜快速躲开,两人便隔着混天开始肉搏,他一拳打在行者身上,轰碎了他的经脉。没有灵力也如此大力,属实叫行者惊了一跳。
可这样的伤势不算什么,行者身上的白衣神蠕动着,很快就把伤势复原了。
狸奴生怕白夜出事,连忙折越空间回到他身边,却正好看到行者那张腐烂的脸和迅速恢复的伤口。
这东西真邪门儿!
“你没事吧?”狸奴担忧的看着白夜,然后夺过混天剑,凭借口诀灵力驱使它演化混天御剑术。
白夜摇摇头,肚子里的剧烈疼痛他没有告诉狸奴,他能清晰的感知到生命流失有多快。易妙姿说他是必死之局,还问他会不会后悔,用剑者又怎么会后悔?
剑者,一往无前!
“想留住你狸奴爷爷,做你妈的春秋美梦!”狸奴嗤笑一声,爪子拨动空间节点,只一瞬间,行者的位置就在很远之后了。
它模糊了位置,行者逮不住,那些傀儡更加不能靠近。当初就是凭借此才能逃脱听雨掌使那道化身的追杀。
狸奴一把抓住白夜,得意的踩着空间节点跑路,不过三两个呼吸,就彻底失去了踪影。等到安全以后,它把白夜藏在青铜树枝中间,替他拉开衣襟。
只见白夜腹部的伤口已经扩散到他的胸口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啊!”狸奴不可置信,看到淡然的白夜,气都不打一处来。
“你难道不害怕吗?”
白夜目光悠远,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