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轻尘捻叶轻笑,垂眸视线盯向灌木丛下殷殷渗出的血水,柔声道:“算是吧。”
关于这点,她不否认。
谁让,他们不识趣呢?
黑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真笑假笑就见仁见智了。
他的目光亦看向前方,似若有所思。
一路跟上浥轻尘的步伐,她快自快,她慢自慢。
不问不答,不主动开口。
浥轻尘眉目微转,自是明白其心之所思。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合作和背后的红利是他无法拒绝。
想到此处,一抹算计得逞悄然划过她的眼底。
素鹤啊素鹤,我给你准备的惊喜,你现在可收到了?
是不是很感动,很惊讶?
行至后面,她似乎有意放慢了脚步。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一个人先到,然后,她好慢条斯理欣赏他痛苦的模样。
算起来,她都快忘了上次看他痛苦是什么时候。
……
要说素鹤一路疾疾而赶,速度不算慢。但因为许久吟的缘故,一来一往倒底耽搁了时间,加上后面又受黑嵋带人埋伏途中,这费去的时间就更多。
路上莫说截下古明德,就连小云亦不曾碰上。
及至天风歧瞍下,满目的疮痍让他肝胆俱颤。好不容易自尸体中找到一个活口,可惜话没说完人已经没了。
素鹤既惊且颤,心知无生门必然出了大事。
随将尸体放下,顾不得掩埋,急急奔赴宗门。
可饶是他速度快,架不住人家刀快,更架不住有人心怀鬼胎。
命在旦夕的不风,不说被不语、行岩踪、缉云天、风深、明夷、明婴护在身后,眼看着宗门弟子在一人的带领下和虫子一起层层进逼。
“掌门师兄,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无生门该换主人了,你若好生配合,师弟我接任之后,必将好生照顾。
你若不配合,看到你那小徒孙了么?”说罢,他递了一个眼神让弟子把穆烟带上来,一把揪住其头发,细长尖锐的指甲在脖颈上来回滑、动:“师弟我先送他投胎,再去二虫院找我那师侄,你看如何?”看书喇
”卑鄙。”
“无耻。”
众人怒骂不已,犹以明夷怒火更甚。
毕竟这是自己的小徒儿,可一头是师父一头是徒弟,保得了师父救不了徒弟,救了徒弟便要舍弃师父。
不语看的心头大恸,怎么会变成这样?
痛心道:“师兄,你可还记得师父的教诲?你如今勾结邪人,戕害同门,是要被天地宗亲师唾弃,受万世污名。
你,回头吧……”
不闻听罢,仰天大笑。
天地,宗亲师?
他都踏上修行的路,本就是逆天之举。谈什么天地,扯什么宗亲?还师父?
自己兢兢业业努力到现在,天地何曾仁慈,宗亲何有相帮?
师父又如何?便是这天地不来弃他,他也要弃了这天地。
污名虽不好听,可自古成大事者,几个不身背污点?只要自己登上掌门,这宗门志事怎么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邪人虽然可耻,可邪人有句话说的好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能先把挡在前头的瓦片揭了?
穆烟人小,可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却是气的肝胆俱疼。他入门的日子不算长,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只手。
但他知道师父的难处,也晓得无生门不能没有师祖。
趁着不闻大意,一口唾沫星子砸在其脸上,怒道:“我呸,你个小人。
想用我威胁师父、师祖,门都没有。”
说罢,竟是当场自绝心脉。
“穆烟……”明夷登时想冲上前救人,可被不语拦下:“慢着,这孩子都分的清轻重,你还分不清吗?”
“可穆烟……”他是我的徒儿啊,我怎么不救,不救?
穆烟口含朱红,任它噗噗往外冒。龇牙看了眼不闻,又慢慢看向明夷:“师父,徒儿不孝,要走在您前头了。
您要不嫌弃,徒儿下辈子……还……还……”
下辈子,我还想做您的徒儿。
可惜穆烟到了了还是没有把话说完,人就断了气。
“师叔……”明夷紧握长剑,抬眸颤颤的看向不闻。含恨的眸子,是无声的质问,为什么?这孩子,不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不闻神色一冷,将穆烟的尸体随手弃之一旁,接过弟子递来的手帕,一边低头净手,一边毫无感情的道:“想清楚了吗?
降,或是死?”
“你……”
“来人,取一柱香点燃,给他们思考。免得有人说,吾不念同门之宜。”
一语落,底下弟子即取来香炉点上香。
可恨不语等人现在都身中迷香,通身修为能用的仅够三层,而作为掌门的不风身中奇毒,修为虽在但不能用,用则立毙。
望着这个昔日跟着自己师兄前师兄后的师弟,他尽量压制自己的怒火使之不上扬,好为众人争取时间。
在他之内心,自己不惧死。却始终存着一丝希冀,希望那人能记得当初的承诺。
道:“你要的是为兄,与他们无干。放了他们,吾即授你掌门金印。”
“哈哈哈,师兄,你觉得此印对为弟的重要吗?待我一个一个杀了他们,让他们死在你眼前,你自会交出。
想要他们活,你就自己识趣点。
别到时候,人都死完了再后悔,迟了。”
虫子掀开遮面的乱发,道:“拖拖拉拉,小心迟则生变。”
不闻抬手,让弟子门退后三尺。自己跨过穆烟的尸体走到其跟前,道:“有劳费心,不过都是将死的蚂蚱,给他机会他也飞不出生天。”
“哦,这般自信?”我看你那毒虽然凶狠,可人不是还没断气?这世上,我虫子只信自己看到的。
人没死,一切都在未定之天。
你还是别太自信,赶紧把事情解决了。
不闻俯身耳语道:“放心,吾若判断的不差。吾派的解印人并非百里素鹤,而是极有可能是吾那师兄。
所谓录入山门,不过是吾师兄耍的一手把戏。目的只在引出尔等,找出剩余解印人团结一心,好对付贵岛。”
虫子闻言,眸子倏然闪现亮光。
皮笑肉不笑道:“既如此,还等什么?”
“当然得等,你别忘了还有一位。”你我虽是合作关系,但我可是诚意十足。还望贵岛目的达成,别忘了今日许下的条件。
“哦……”虫子一声抑扬顿挫的哦,顿时让人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
不风恨铁不成钢,只怪自己师门不幸,出了这么欺师灭祖的东西。
对行岩踪道:“行老弟,我知你功法独到,区区迷香奈何你二人不得。今儿是我派有愧与先,还请老弟带上云天、风深先走。
莫要在此,与我等同亡。”
行岩踪面色忽然一变,道:“不兄说的哪里话,行某当日蒙难多承兄之大恩,如今怎可只顾自身而逃。”
况且,行某与他们也是大仇。
灭门之仇,不可不报。
不风用力压下剧毒噬心之苦,望着香烟冉冉,攀住其臂道:“听老哥一句劝,带他们走。你我二派皆有解印人,万不可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叫他们一网打尽。
你现在带他们赶紧离开,如果不出所料,当可遇上前来寻你之人。
如此,纵然我无生门做了千古罪人,尚可保贵派解印人无恙。”
“可是……”
“没有可是,天下苍生,重于不风。”
切不可因一人一派,误了大事。
“不兄。”
“快走。”
行岩踪何肯忍心,于情于理他都做不到。然理智告诉他,不风说的对。
而且,明德的性子他最了解。
假使事情真如其所料,那孩子定然会不管不顾前往此处。到那时,可不就要被一锅端两。
顿时咬咬牙,侧眸道:“云天,老友,我们……”走。
“晚了。”他一个走字未脱口,不闻施施然截住话头,不怀好意道:“现在才想起走,是不是太晚了?
你们以为,吾点这柱香为的什么?
不会真的想当然认为,吾是为了所谓的同门之宜?”
“师兄,你太过了,掌门师兄待你不薄,你怎么为了邪人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不语悲愤交加,怎么也想不到昔日对自己爱护有加的人会变得这般无情。
不说看了他一眼,眉山隐隐带煞:“他以与我等不是一路人,你还认他做什么师兄?”
说罢,睇向不闻怒目道:“要杀便杀,何需废话。你且记着,我们兄弟黄泉路上等着你。”
又道:“明婴,悔吗?”
明婴头也不回道:“不悔,真到那一刻,师父让我先去,我好给师父探路。”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不说的徒弟。为师今生有你这么个徒弟,不亏。”又对不风道:“师兄,待会可能要得罪了。
当年的掌门之位可以让,这个师弟可要抢先。”
说罢,暗地传音给行岩踪、缉云天、风深:“三位,要小心了。
话音刚落,即是师徒双双杀向不闻、虫子,明夷将不风推给不语,亦随其后。
行岩踪见状,顿时狠心带上二人跳出包围圈,急急往山下奔。
虫子单掌逼退不说,负手阴恻恻道:“此处交你,事成之后岛主必不亏待。”
旋即步踏罡风,携众急追。
不闻拂袖运劲,目射金光,一时间把三人俱伤的鲜血淋漓。
偏三人屡败屡战,不说更是吼道:“师弟,带掌门师兄快走。”
不语见状,当即背起不风往二虫院逃。
“想走?追。”不闻目色愈冷,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不成功便成仁。
自己蛰伏许久,处处伏低做小,为的不就是这天。
如今机会来了,焉有放走的道理?
一众弟子得令,乌央央奔前走后,只为在这变天的时候谋个好印象,挣个出头。
不闻不放心,怕这群小子念旧,到时候放水。遂心思急转,打算撇了三人自己去追。
但不说岂肯给他机会,只是较于明夷、明婴,他更有七窍心。
知道拦是肯定拦不住,但他必须替师兄替宗门留下一点香火。
明夷见机快,可还是晚了一步。
眼看着不说劈手撕裂虚空,把自己和明婴送入其中。
“走,不管去哪里,活着就好。”
说罢,虚空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