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蛟龙继续合目,靠在栏杆上听落雪纷飞,听花开花落,也听人心杂念。
但那都不重要,他在等,等玉南薇自己从画里走出来。
玉南薇会甘心自己走出来?
当然,不会。
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跳出魔界,岂会甘心自己回来?
离开魔界,起码不止一次两次嘲笑玉蛟龙愚忠,食古不化。
不过,有一点可以证明。
那人的令牌,确实好用。
站在云端,她俯瞰脚下万物。
其中,就包括了照红妆等人。
照红妆高高的坐在台上,难得没有把她那张软塌搬过来。
青蚨低声问到:“魔子,可以开始吗?”
“再等等。”照红妆意兴阑珊的抬眸,眼波之间温婉如水,又夹杂着致命的狠辣。
“要不要让花中影、雨酥儿先去探探?”
“不用,困他们到此时,他们的耐心也该告尽。
且看着,无需多久,这些人就该有动作了。”
尤其,云行雨。
拖住墨如渊只是她和三邪的议定而已,拖住云行雨,则是有意为之。
将人困在野猪岭,不是这里地势有多好,也不是自己的人能力不济。
她就是要这些人死在此处,葬身此地。
活着成不了气候,死后和猪没分别。
青蚨闻言,适时奉上一杯茶:“在外不比在水榭,您将就一下。”
照红妆接过,浅酌轻尝:“还是你懂本座。”
“魔子谬赞。”
“有何问题,直说。”无事献殷勤,你懂我亦如我懂你。看书喇
“是。”青蚨拱手作礼,道:“属下担心红寡妇未必是春秋翰墨的敌手,相较与其他门派,春秋翰墨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
以她一人,敌其一门?
两者,悬殊太大。
且,属下更担心她事后觉察,我等再等下去恐将不利。”
照红妆低眉,笑笑道:“红寡妇此人阴邪歹毒,狠辣非常。以她的手段,对上春秋翰墨即便不能赢足可全身而退。
不排除你的担忧,但那又如何?
你是不相信本座的能力?还是看不上本座的能为?”
说罢,若有所思看向青蚨。
“魔子能为能力,尽皆少有,属下自是相信。
只不过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人做事,要尽十分力。
天覆人,一分足矣。
属下是怕拖的越久,横生枝节。”
毕竟下面传来消息,有人已经按耐不住在前往与虫子会面的路上。
咱们,需小心才是。
“哈哈哈,我的青蚨真是越来越会心疼人了。”照红妆大笑,然笑意始终不及眼底。
让人看了会不自觉放下戒心,偏又没着没落难见低。
她笑得百媚千娇,拍着青蚨白嫩的柔荑道:“放心,误不了事儿。”
青蚨见她如此肯定,便抽身后退,静观其变。
野猪岭内,扈西河等人已经伤好大半。脸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有谁想到以前那个以毒为生,为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有一天会为了所谓的正道正义去舍身。
扈西河在罗旦的搀扶下,起身找到墨如渊等人叩谢救命之恩。
墨如渊还没见谁这么正儿八经给他道谢,一时间愣的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后脖颈抓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还是一旁同行的弟子提醒,他才堪堪回过神,半点没有当初逼问素鹤的沉着冷静。
略为尴尬的人把人扶起,看向不远处闭目打坐的云行雨,道:“此事扈盟主应该谢他,如不是他及时赶到墨如渊未必能撑到现在。”
扈西河回眸,颔首道:“自是该谢,墨仙友与诸位英雄仗义出手亦当同谢。”
说罢,与罗旦一揖到底。
“扈盟主客气了。”墨如渊连忙托住,都是仙家儿女,讲这些太见外了。莫说此回遇见的是他们,换个人,他们同样也会救。
同行弟子甲道:“墨师弟,咱们在这荒山野岭困了有些日子,是时候准备回归宗门。”
弟子乙道:“说的是,我看对面的女魔头与咱们只困不杀,说不定藏着什么阴谋。
找机会,咱们杀出去。”
“……”
墨如渊自然清楚照红妆种种反常之举,图谋肯定不简单。
睇了眼扈西河,你们那边如何?
到底出事的不止有四正盟,还有名声不怎么好的天地堂。
说起其堂主萧老四,那和扈西河如今有了质的翻转。
从前扈西河骂名累累,手下白骨铺个十里八里地完全没有问题,更是设计害死同门毒千手。
而萧老四虽然是个伪君子,彼时名声可比扈西河要好太多。
但究其手下的乌合之众,可谓乌烟瘴气。
这一对比,四正盟的徒众虽然都是散修,然人品俱系刚烈之辈。
在小桐流域一事上,为解救被俘百姓死伤甚重,百死无悔。
反观前后脚出现的天地堂,则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旁边擂鼓擂的震天响,上阵杀敌不发一兵。
美其名曰,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看书溂
需有人坐镇后方,以备不时之需。
人品高下,顷刻显现。
扈西河自觉愧受这份肯定,他并非墨如渊等人所想,自己从来并非良善之辈。会变成今天的模样,或多或少是受了盟众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罗旦的忠心让他无法不作为。
看向萧老四的阵营,冷哼道:“要不是咱们里面出了奸细,何至于败的如此惨烈?”
墨如渊道:“扈盟主打算如何处理?”
“事有轻重缓急,扈某还是分的清。一切,等出了困境再谈。”
“扈盟主大度。”
正说话间,萧老四领着林卯、忘忧等人过来。
也亏的墨如渊平素不逛烟花场所,在场的除了云行雨、林卯,就萧老四晓得忘忧来历,其他无人知晓。
不然这场面,绝难控制。
忘忧昔日引爆王城傀儡之乱,表面上看她是很配合听话。实际上暗中留了好几手,比如林卯、比如鳞锦儿。
林卯是她有意为之,鳞锦儿则是故意遗忘,留待她沉不住气,日后私出九曜楼分散一枝春对自己的注意力。
她很清楚,撇开三邪、照红妆,还有一个更不能得罪的就是此人。
好在王城自傀儡爆发,便一事接一事,自己也算安分,故一枝春暂时还没有动自己。
这,就是她的机会。
林卯面上不表,暗中用神识与其交流道:都办妥了?
忘忧低眸恭顺无比:放心,过了今天,世上将再无萧君此人。
林卯侧眸不语,他离不开这个女人不假。她与他而言,就是毒、药。不吃,会死。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死。
但就是这样的女人,让他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也甘心跳下去。
可不代表他就能理解,如此费心帮助自己除掉萧老四,使自己登上堂主之位,她图什么?
忘忧抬眸,刚好对上其眼神。
柔柔一笑,红唇轻启无声:我图你的身子,你信吗?
说罢,目光更是赤条条盯他某处。
饶是林卯大风大浪没少见,但大庭广众被她这么直直看,既臊的面颊发热,又躁动像是有什么要宣泄出来。
低低的啊啐了一句:“妖精。”
萧老四离得近,手持长箫揶揄道:“林兄说什么?”
指了指众人,道:“都是些男人,哪儿来的妖精?
莫不是你,嗯?”
青天白日想那啥,啧啧啧,大家都是男人,懂的。
登时,林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自打他加入其麾下后,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瓮声瓮气道:“萧君如此气度,想来对怎么跳出困境有了对策,不如说来听听?”
“是啊,久知萧堂主高才,今日还得倚仗倚仗,请吧。”
萧老四话还没出口,就让罗旦截了过去。
同时,他的话也是四正盟的心声。
而墨如渊的同行师弟则拽了拽,让他退后些。他们内部的问题,就他们自己解决。
咱们,看热闹就好。
墨如渊环顾众师兄弟,想想也是,便退到一旁看热闹。
顺便,替云行雨护法。
萧老四皮笑肉不笑的道:“罗兄弟这话,萧某怎么听着糊涂?
可是萧某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兄弟不高兴了?”
罗旦回眸向扈西河请示,得了允许后,上前三步对所有人道:“诸位,我罗旦有一言,请诸位评评理。
请教各位,对此回兵败有何看法?”
霎时,一片私语。
有人大吼道:“罗兄弟,有什么你就直说吧,我们这些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也有人喊到:“我,我说一句,我觉得咱们里面有奸细。”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奸细?”
“对啊,说清楚?”
“快说快说……”
那人从人群走出,是个单瘦小子。连日的杀敌,已让他青涩的脸庞写满了疲惫也。
怒指萧老四,道:“奸细就是他们天地堂的人。”
天地堂的人立马反击道:“休要血口喷人,我们与你们一样,也想救人。
你们不能因为失败,就把责任归在我们身上。”
“哈哈哈,大家都听到了吗?”单瘦小子满含讥诮的大笑起来,咬牙切齿道:“都听到了吗?
这就是无耻之辈,每回同魔界打斗,他们不是混在人群滥竽充数,就是躲在后面。
说好听点,是接应。
说的不好听,就是贪生怕死。
就这?还说你们不是奸细?还说你们和魔界没有勾结?
不然,为什么我们布局对方都能提前知晓?
你们倒是出来,给个解释啊?”
“对啊,出来解释。”
“说不清,就谁也别出去了。要死,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跑。”
“说。”
“说。”
“说……”
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原先为萧老四辩白的人也开始招架不住。不是惧怕的四正盟,而是这事他们本来就底气不足。
他们也想救人,但每次萧老四不是不许他们尽全力,便是守望观战,这仗怎么打?
更别说,他们之中还有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顿时言语尽是,嗫嗫嚅嚅,支支吾吾。
“你、你们别太过分,我们也不想。
萧君如此做,还不是想保全大家,免得一块战死。”
“哈,听了吗?
这就去他们的肺腑之言,这就天地堂。”
单瘦小子怒极发笑,双目充血。
扬刀,厉声。
“谢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