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百里乐人,水月方从大树后走出。
作礼道:“小姐。”
菰勒勒丢了手上的空枝,嫌弃的拍了拍,这才慢悠悠看向她:“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说来,她也好奇自家老爹为何非要收碎玉人做义女。虽说这里面有自己的阻拦,但碎玉人这些年除了日子苦了些,可是好手好脚活到现在。
也有问过缘由,然而每次都没个正经答案。
水月抬眸,眉飞色舞道:“都已经办妥,就等着箕鴀那厮行动。
只要他把人弄到手,碎玉人的名声毁定了。
一个跟了槐尹的女人又跟了文宰,要是再落到箕鴀手上,她就是浑身有嘴也说不清。
凡事跟箕鴀沾上关系的女人,不是成了他的禁脔就是死。所以,这回她丫的跑不了。”
菰勒勒很满意,夸道:“不错,没有白跟我那么久。小姐我这些年,没有白疼你。”
水月美滋滋谢恩,道:“百里少主就这么去了,会不会有变故发生?”
“你在担心什么?”
是怀疑你家小姐的能力?
“不是不是。”水月连忙否认,解释道:“奴婢是担心百里少主到底常年同箕鴀浪迹花间,这两人不说臭味相投多少也有几分交情。
万一,他见到本人心软了怎么办?”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菰勒勒伸手让她扶着,沿路边走边道:“你说的不无可能,不过去还是得让他去,他不去我这趟不就白费口舌了么?”
她的眉目很是婉转,哪怕说着恶毒的心思都不能忽视其动人。
水月被她说的噗嗤偷乐,悄悄在袖子下比了一个大拇指,道:“小姐,还是您高明。
知道直接找家主不会成功,便特意绕着湾儿引家主上钩。”
菰勒勒甚是傲然,无聊的瞥见她腰间的香囊一把扯下夺来玩。瞧见都是常见的香料,便挂在指尖甩动。
水月本想阻止,可她的手速根本比不了。
一时间,臊的满脸通红。
但菰勒勒并不在意,她的人都是菰家,命也是菰家的,区区不入流的玩意儿算得了什么。
低眉道:“没被人发现吧?”
若是被人发现,就别怪小姐我……不疼你。
水月心知肚明,讨好道:“放心,小姐的交代哪怕是死奴婢也不会说出一个字。”
菰勒勒轻轻点头,忽而展颜道:“我就喜欢你这机灵劲儿。”
说罢,捏了捏小丫头的脸。
事实真的如此吗?
答案,呵……是否的。
水月还没进入少真府就已经被发现,箕鴀听了神秘恩公的话吓出一身白毛汗。
他在恩公面前没少表忠心,就差没把自己说成个二十四孝子。可他刚说完,那头人就来了,这不是打他脸么?
便想着要解释,但他的恩公并不稀罕。
人在什么情况下最爱解释?
自然是有利可图,或者心虚。
神秘人照旧黑衣兜帽,上下捂的严严实实。
一个眼神止住了那张叨叨的嘴,道:“你让她进来,看她要做什么?”
箕鴀吃不准其心里的想法,心虚的命人把水月带过来。
老实说水月的姿色一般般,他好色但也挑。因此见到本人,没有半点歪心思,只想她快点把事说完快点走,别坏了他的事儿。
正巧水月也看不上他小人得志,要不是小姐吩咐,这种人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不安好意,然都面上做的有礼有数。
水月是傲气的,这点随了她家小姐。
箕鴀是个软骨头,这是自娘胎里带来的。故对峙的刹那,他妥协了。原因嘛,他心知肚明。
道:“姑娘找本家主何事?”
水月不客气的瞥了眼,道:“我是来告诉你碎玉人没死,而且她的肚子不小了。怕你这家主之位坐不稳,特地来提醒你。”
此话一出,箕鴀当场色变。
但因为神秘人的缘故,他不敢回头看更不敢泄露分毫。
道:“呵,姑娘是如何得知?”
水月厌恶的捂住檀香小口,往后退了几步,侧眸道:“别管我如何得知,你须知这是你为数不多的机会。
一旦素鹤从宫里腾出手,你要再下手就难了。
对了,多带点人。
三味可是出了名的忠心,少真无一的骨肉他定然会拼死保全,你到时候可别给人机会。”
箕鴀本想装作若无其事,然少真无一的骨肉属实像一根钢针扎进他心坎。加之少真无一没出事之前对碎玉人种种爱护,为了碎玉人不惜让自己在辉居丢尽脸面。
不提还好,提了便都是前尘旧账。
突然,他笑了。
道:“好是好,可我上哪儿找人去?三味滑的跟泥鳅一样,带着碎玉人他会乖乖等死?”
要想马儿跑,你总得给马儿吃点草吧?
水月取出一早准备好的书信,箕鴀刚伸手要被她扭腰躲了过去,二指夹住晃了又晃,警告道:“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要是弄坏了?
嗯,损失算谁的?”
箕鴀看着自己的手停在半空,愣了一下,随即悻悻的笑了,道:“姑娘究竟想要说什么不妨说明白点,我这儿也没有外人。
这点,想来你也看得出来。”
水月听了他的话,倒也没真的相信其鬼话。眼睛看不到,不代表没有,拿这个说事……啧,能当真?
拿着书信上下打量,又得意洋洋的道:“还不错,看来你还不是无药可救。”
箕鴀道:“是吗?”
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夸人的话,怎么听那都是在挖苦自己。
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菰勒勒的丫环,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没了菰勒勒,你他娘的啥也不是。
就是菰勒勒,仗的也不过是会投胎,挑了个有用的老子。
要不然,屁也不是。
水月可没心思管他心里有多少小九九,这男人好看分很多种,有的时候和脸长什么样没多少关系。
相反一个人要是作过头,时时刻刻都在演。
那他,怎么看都恶心。
道:“很简单,人随便你处置,不过别让她出来吓人就好。”
箕鴀稍怔,道:“就这么简单?”
水月反问:“你想更多?”
“不不不,姑娘误会了。”
“拿去,好自珍惜。”
说罢,斜眸施施然离开。
箕鴀握着刚到手的信,背后森森发凉。应对水月不难,难得是怎么接下来怎么瞒骗过去。
一时间想看不好看,不敢看又偷摸摸想看。
神秘人无声无息自他身后走出,道:“你在害怕?”
“不……不敢。”
“不老实了。”
“恩公恕罪。”
箕鴀是怕死的,一转身就把信双手举过头顶,单等着发落。
但他等来等去也没有等来神秘人睁眼相看,使的心里愈发没底,直道自己是不是死期要来了。
神秘人没有理会,随手化了一张椅子坐下。倒不是有人敢怠慢,而是这些浊物还不配沾了自己的气息。
他信步上前,再悠然转身坐下。霎时的衣摆翻飞,黑袍轻扬,别说还怪好看。
饶是箕鴀成天窝在女人堆,仍是看的心生荡漾。
大感,这或许就是强者的风度。
直到一股冰冷气息降临,他这才堪堪回神,连忙又是磕头又是请罪。
神秘人道:“是不是在疑惑吾为何让你见她?又为何让你放走?”
箕鴀道:“恩公明鉴。”
然他疑惑的岂止如此,更加疑惑为何不对自己发难。
但他再怎么蠢,还不至于蠢的去送死。
所以,有些话注定要烂在肚子里。
神秘人笑了,然兜帽之下旁人根本无法瞧清楚。
道:“你不需要知道的太多,只需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话箕鴀不敢随便接,顿时伏首叩地,小心翼翼道:“恩公的话,箕鴀不是很懂。”
“啧啧啧,这么笨,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我……或许是小的蠢人有傻福。”
“罢了,吾只能说你能活到现在也是造化。
好好办事,吾亏待不了你。”
说罢,竟将要说的话语化作一口气吹入其耳中。
吓得箕鴀当场瘫软,回过神时人跟水里捞出来的死鱼差不了几分。
吭哧吭哧冒着粗气,久久无法出声。
任他怎么想,也没想过有一天要亲自下场同百里流年、菰晚风去争一席之地,一个少真府都够呛。
若是同他们争,哪里还有命活?
神秘人看他如此,咋舌摇头。
要不是为了让事情变得有意思,早早就该挫骨扬灰咯。
道:“怕了?”
箕鴀坐在地上,抬手抹了一把脸,一甩一手汗,状着胆子问道:“小的……能请教其中的理由吗?”
让我死,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神秘人睇着他,道:“吾喜欢热闹,你说这够不够?”
箕鴀一个哆嗦,连道:“够,够……”
转念一想不对,自己要是下场甭说百里流年、菰晚风会不会让自己活,就这少真府想活都难。
苏老、吴患子哪个是善茬?
如此看来水月的消息恰似天降良机,正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起码可以利用这件事把姓苏的拉入自己阵营。
到时,这背后才算暂时是安全。
想到这里,他突然明白恩公为何要放水月进来,又为何要把人放走。
他不够聪明,但也明白如果是为了方便以后,无疑是有利自己。
顿时心中惊惧消了不少,然想到苏老、吴患子等人终究与自己不是一条心,短暂的安全谁也不能保证明天。
所以,万一……
抬眸道:“恩公?”
神秘人道:“吾非毒师,岂能时时有此物带在身上。
若想富贵出头,就该自己设法去求。”
“那少真无一?”
“那个啊?是吾路边捡的,只此一份。谁让你当初不省着,如今吾上哪里去给你找?”
箕鴀听着他的话,只当是推脱之词。这摆明了是仗着能为高,又要马跑又不给马吃草。
惶恐的解释道:“小的是怕他不死,这这才全下了。”
神秘人道:“无所谓了,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
说罢,拂袖散了椅子。
一袭身影,转瞬即逝。
“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