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外,黑衣人伫立观望。
其实他们来的人不多,也就一行十二个。奈阵法奥妙万千,从杨允等人出现起,就已经步入阵法之中。
因而,才有所见种种。
一人看罢,靠近为首的。
道:“队长,已经困死三个,还要不要?”
队长揉着手腕,缓缓抬眸。
道:“不用。”
“为何?”
趁胜追击,我等完全可将几人毙命与此。于今临门一脚,您……为何要放过他们?
“你把主人的话忘了?”
“属下不敢。”
“咱们目的只在拖延,不在引火烧身。
懂吗?”
困死三个,足以警戒。
剩下的,顺其自然就好。
人总是要放过去的,不放过去,两家焉能相斗?
不相斗,又如何结成死仇?
那人点头,又沉吟道:“如此说,三寸丁、舍里沙他们那边来的急?”
不是说菰府水深,又有不世出的人物坐镇。所以菰晚风才敢把菰府交给菰勒勒,自己入住王宫?
既是如此,纵然邱北长在外引开菰府大部分注意力,可内里不破,他二人未必可行。
对长闻言,转眸难辨喜怒。
道:“这就不是你我该操心之事,主人既如此吩咐,你我便如此做,剩下的只要相信主人即可。”
“是。”
那人知错,慌忙退下。
……
另一头,天不鸠诚然知道有人闯进菰府,也知道几人目的何在。
但是,他睁眼闭眼打了个哈欠。
继续睡觉,打定主意不管。
小子太醉心功名,也是要敲打的。
一切,来的正好。
如此一来,确实正正好。
大大方便了三寸丁和舍里沙,事情之顺利,完全的出乎他们的意料。
倘若不是形势逼人紧,都要怀疑是不是菰晚风故意设的陷阱。
在祯园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不禁背着手,疾疾踱步。
忽的,驻足。
道:“没道理找不到,既然司主让咱们直取祯园,那么祯园必定有咱们要的东西。
为何,咱们会找不到?”
舍里沙一时也没有头绪,环顾四下不知从何找起。
心知外头虽有邱北长叫阵扰敌,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赶紧找到东西才行。
默了片刻,蹙眉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三寸丁纳闷,回眸一怔。
“哪里不对劲?”
“这里是菰勒勒住处对不对?”
“对啊。”
有问题?
“问题就在这里。”
“怎么说?”
“菰勒勒金枝玉叶,为何她的园中会空无一人?”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一想到这里,三寸丁回转步伐,猛的捶击掌心。
道:“若不是诡计,那就是找对了。
再找找,说不定有收获。”
说罢,摇身卷过各处房屋,犄角旮旯。
雁过留声,风过留痕。
她菰勒勒既然做了,那就一定有痕迹留下。
然而,他几次寻找,皆无所获。
依旧,寻不着。
祯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外翻了三遍愣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舍里沙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道:“我有一法,或可一试。”
三寸丁按下身形,匆匆落地。
道:“你说。”
“搜魂。”
“搜魂?”
“对。”
“也不是不行,只是咱们这片死后魂魄通常入不得轮回。
魂魄会被拘走,她菰勒勒虽小有天赋,但不至于有此能为。
你想拘来问话,怕是不能。”
“这点我有数。”
“那你还干?”
“菰勒勒不行,不代表她爹不可以。
人虽不在,菰府还在。
不是吗?”
“也是,只是万一?”
惊动湖心那边怎么办?
“那也只有赌一赌了。”
说罢,元功骤提。
霎时,遍查园内各个角落。
少顷,果然发现东南方位的墙角下有问题,提掌纳元,便是一击。
指尖灵气翻转,刹那抽出里面的黑气。
然黑气灵活,不肯受缚。
可舍里沙到手的机会,又岂容它跑掉。
弹指,一点灵气。
啪的,打入其内。
顿时,落地化成一个婢女形态。
眼瞧着如今自己落入两人掌中,提着裙摆起身就要跑。
三寸丁嘿嘿一笑,挡了她的去路。
道:“小娘子这是要哪里去?”
婢女不语,低头捂脸,转身再跑,然后有舍里沙。
登时,进退不得。
晓得无路可逃,便想复归黑气,继续回去待着。
舍里沙抬眸,一眼洞穿其心思。
道:“你得我一指灵气,去到哪里也是空的。
识趣的,就自己把东西交出来。
不然,有的是法子让你后悔。”
婢女避不开,只能面对。
一脸娇俏,顷刻化为索命恶鬼。
恶狠狠,凶煞煞。
道:“你们想怎样?”
“简单,把东西交出来,我等既往不咎。”
“我不交,你待怎样?”
“不怎样。
配合,便放你自由。
不配合,现在就让你尝尝什么是分魂裂神。”
“你、你们……”
“如何?”
奴婢怒极,突然却笑了。
道:“你们当我傻啊?
给我自由?我已经是魂体,出了菰家我还能去哪里?
你们是要害我死无葬身之地吗?
嗯?”
“当真不说?”
“我就不说了,你要怎样?”
他步步紧逼,奈何婢女寸步不让。
甚至,不客气的啐了他一脸。
阴阳怪气的说到:“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威胁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能耐?”
舍里沙颔首,你说的对。
于是,低头递了三寸丁一眼。
道:“怎样?”
三寸丁摸着下巴,对着婢女不乏哈喇子往外流。虽然美人变夜叉,但是架不住身段好啊,还是很有可观。
擦了口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人,唰的抖将开来。
瞥了婢女一眼,然后吹了口气。
顿时,纸人仿佛活了。
说也怪,婢女先前咬死不认,却在看到纸人后慌了,本就惨白的脸颊这会儿更白的瘆人。
吓得鬼形,一下打回原来模样。
摸索着乱退,颤声道:“你们想怎样?”
三寸丁托着纸人逞步上前,来到她身边一阵猛嗅,闭眼咋舌,道:“小小婢女,能为低低。
死虽日浅,魂身实紧。
这些日子,没少吸收别的魂魄吧?”
“你、你胡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三寸丁抬眸睁眼,亲了纸人一口,迷醉的道:“你是怕它吞噬你之后,你便不能自主,你要守的秘密守不住了,我说的可对?”
“我……”
“别你啊我啊,按道理,菰勒勒与你有杀身之仇。而今又将你困在此处,死了都替她卖命,你应该恨她。
如何,还帮她?”
婢女闻言,知道瞒不过。
索性不在遮掩,勉强定神后,回眸甩袖娇嗔,道:“你懂什么?
与其死后不知被拘往何处,倒不如留在熟悉的地方。
且我死后不用再服侍其跟前,又日日有新鲜魂魄可以享用,假以时日便可以鬼道入仙。
只是帮忙做点小事,为何不可?
既有好处,我又为何要恨?”
三寸丁听罢,绕着她左右打量。
道:“是不是她和说你,你只要吸收足够多的魂魄,便可脱胎鬼仙?”
“是又如何?”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待你吃足五百个,你便会被这股力量吞噬?”
“不可能。”
“是不是不可能,你知我知。
她没告诉你吃够之后会怎样?也没告诉你她需要这股力量力量做什么?
是也不是?”
“……”
“你以为御魂门凭什么以魂体修行在欲海天占有一席之地?”
“这……”
“是因为真正的魂体修行只有他们懂,可以成正道。而别的,那都是有代价。”
“怎会……”
“哼哼哼,怎会如此?
是吧?
会如此的多了,是你太蠢。
蠢就罢了,还贪心。
怪谁?”
一听这话,婢女慌了。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她以为只要自己听话。
便可以这种方式,再入人世。
且,不用为奴为婢。
可她没想过,人家一开始就没想让她出去。
登时,东看西看,天旋地转。
忽的,她急步上前。
一把薅住舍里沙的衣服,两眼珠子几乎登出眼眶。
道:“我……我要怎么做?
救我,救我。”
舍里沙垂眸,毫不留情掰开她的手指。
将之,推开。
道:“她如何杀你,你如何死,这是你自己求的死路。
我等,救不了你。
不过……”
你要是配合?
“怎样?”
“我主或可为你报仇。”
“这?”
“凭你之力,即便鬼道有成,报仇亦是痴人说梦。
但如果你听话,此事有我等出面,还怕不能血恨?”
别跟我说,你不恨。
婢女捂着心口,踉跄急退。
直待靠着花丛,才稳住身形。
恨?
她当然,恨。
可是,自己要的好处还没到手。就这么消失了,要如何甘心?
自己不过是想在恨与好处之间,先得些好处。等好处到了,再报仇不迟。可好处就快要到手了,又来告诉她这是一场空。
要她如何接受?
合着,她的命大抵只有如此?
那凭什么她菰勒勒可以金尊玉贵,高高在上?
视她们,如草芥。
一园的婢女,尽被其杀。
自己死的最早,但不是最后一个。
因着她菰勒勒一言,自己吞噬了昔日的姐妹。又因着她的话,自己吞吃了一个又一个送来的魂。
结果,被骗了。
哈……
多讽刺!
三寸丁见火候差不多,便是猥琐的凑上前。又凑到她的身旁,看着舍里沙,对她道:“忘了告诉你,菰勒勒得了那股力量是要炼制控魂丹。
顾名思义,就是让你们吃了连魂魄也不能脱离她的掌控。
到死,也得老老实实替她菰家卖命。
如果是活人吃了,那更惨。
啧啧啧,就成活死人了。
你还有父母姐妹在外面,是不是?你说这些东西,他们吃了会怎样?
嗯?”
霎时,婢女崩溃不已。
“别说了。”
她怎么忘了?
忘了高墙之外,还有母亲,还有妹妹?
呵呵,当真人死如灯灭吗?
自己这么快,就忘了本心。
忘了,本性。
……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