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一日,四下里
作者:赵厌   红楼之鲁智深在荣国府最新章节     
    邢岫烟听了黛玉的言语,心中细想了想。
    “姐姐真如此说,就是想错了。算我身上的见识要少些,也知道这大观园里有那位珠大嫂子带着,姊妹们便是在世上难得的净土……”
    “这种日子一日少过一日,姐姐又怎说与自己不相干呢?若是我,纵是日后回头过来,怕是难免要像古人一般做些善感怀的诗文出来,到那时,也只能寄情在这些东西上了。”
    这话说的真切有道理,黛玉点点头,对邢岫烟越发的看重了。
    但黛玉却有些自己的考虑,不好为外人道。
    一则她不像其她姊妹般在大观园里长住,二来她不想将宝玉耽搁了,早些断了也好,但那夜听娘娘的吩咐,却有些撮合她和宝玉的意思。
    是以这大观园内再是快乐,也难免叫她疏离。
    当下黛玉只是笑对邢岫烟道:“这些日子你我还都不曾细问过年龄,怎么就唤姐姐?若到时我已是顾盼自雄了,你又另算了时辰,可不许改口。”
    邢岫烟正担心自己交浅言深了,听到这话,放心的笑了笑。
    ……
    那面黛玉和邢岫烟在一块说话,贾母这边,眼见实在逼不出凤姐儿几句词,这才稍稍放过。
    行酒令间便只让凤姐儿守着伺候了,和贾母一起算一个座位。
    如此欢乐了一阵,贾母终于想起些难得的正事来。
    “凤姐儿收到那信没有?前儿宝玉她娘过来请安时,说金陵老家那边也要来了人,你那哥哥、还有薛家二房一家子送女儿到京中出嫁。”
    凤姐儿就是为这事来的,当即热切来回话。
    “这事我也都知道了。是薛家有个唤做薛宝琴的妹妹,要嫁给那梅翰林家,说起来也是造化了。”
    凤姐儿再道:“时间紧张,婚事到了京中就要张罗,可薛家的老宅子那边您也是知晓的,住着薛姨妈她们一家都勉强,一时哪里周全?于是就想借着荣府的地外聘,等嫁到了夫家也算光荣……如今是托了我先来和老祖宗说情,等下薛姨妈也要来求您呢。”
    这事情薛家也不是头一遭了,当初薛宝钗就是借着贾家的门第选秀入宫的。
    贾母听凤姐儿解释了那翰林学士梅家,稍稍颔首。
    “亏你说这话也好,又是喜事,不碍着咱家什么。那时候我和你们几个也看看,这个丫头和宝钗比起来怎样。”
    见贾母点头同意了,凤姐儿大喜,如此倒是对得起薛家送的东西了,也显得她能耐。
    说了薛宝琴那事,贾母另外问道:“不是说,还有个人是一起来的。凤姐儿你那哥哥到时住哪儿?这几家本是极为亲近要好的,宝玉他爹又素来讲究,趁着他还在没出京去做官,有事就该早些寻他,尽量帮衬些,这话我和宝玉他娘也是说了的。”
    相比薛家的事,凤姐儿对王仁的事便不怎么上心。
    他两个却是好比贾珍和贾惜春,说是亲兄妹,却其实都是一贯不太亲近的。
    “老祖宗您是见的少,我那哥哥在金陵那边荒唐浪荡惯了的,不然也不会常留他在那边不放。”
    凤姐儿带着些嫌弃道:“如今我也不知他的意思,反正到了京中,王家那边有的是房子,再不成,他也不至于投奔我这个做妹妹的。而且他和琏二前些年在金陵好像闹出了些事,他怕是也不敢过去。”
    也是知道王仁进京的事情麻烦,没有薛宝琴送亲好做,凤姐儿只管推脱了,不想沾惹。
    不过自打元春省亲以来,贾母的心情一贯不错。
    这时虽然听得凤姐儿嫌弃,也仍是笑说道:“亲戚家来了,他们当家的又还在北面,不靠咱们靠谁去?你现在这么说着糊弄,可别到时候宝玉她娘又要来和我提这事。”
    “这是哪能的事?”
    凤姐儿道:“外头男人家要这样、那样的,又哪里好惊动老祖宗您。说是兄妹,但媳妇也在这说了,哪能事事都麻烦咱们府上?再有了,二太太如今忙着打点二老爷出京的事,怕是也没这空。”
    ……
    二老爷贾政那边确实是忙。
    自从出仕以来做了二十几年京官,忽的外放了,还是学政这个广有前途的官,已经是在家数次感激涕零皇帝的恩德。
    这日,贾母等人在大观园里得趣,贾政则在东跨院里着人收拾行囊,以备明日出京。
    “……说起来,吴用先生,也就是去年外放出京的那个詹事府官,早就和我说过这些事。”
    贾政在炕上坐着说话。
    他在工部的职已经卸下,如今手里捧着书却半点也看不下去,只来和屋内的王夫人不住感叹。
    “真乃奇人也,早就预料得我家今日之景。如今要随我出京的诸位相公,谈文论雅那是绝不落于人后,但若单论为官之道,连我在内,怕是都远不及吴用。”
    多年夫妻,王夫人也是知晓贾政难掩的兴奋,昨夜竟是难得的吃酒吃醉了。
    一边指点丫鬟装箱,她还要来劝了贾政几句不必自谦过了,顺带也感叹两声。
    “古人说举案齐眉。我们夫妻多年,论理我该和老爷一起出京,只是府里事多,宝玉等人也是正要紧的时候,老太太又这般年纪,竟是半点都离不得……”
    王夫人其实却不知,提点学政不是在地方坐地的官员,难免要风餐露宿奔走,她去不去都可。
    贾政见提起了家中,便捋着胡须道:“也莫要多想,我既然外出,你替我尽了孝心照顾好老太太才是最要紧的。”
    “——府上的事情你有不好出面的,管家林之孝、东府的来升、贾蓉、贾蔷都能帮衬些你。想这娘娘省亲的事都办妥了,可见如今那贾蓉和贾蔷也是多少能担一些事的。”
    西府这边,贾琏已经不管荣府外务许久,宝玉年纪尚小不曾娶妻,那贾环贾琮就更别说了。
    所以贾政才提起东府的贾蓉和贾蔷。
    外面有些迎来送往的事,终究要个男人出面才妥。
    王夫人这时坐到贾政对面,掏出个信封递上,道:“他两个虽说辈分小些,偶尔来做事倒也中用。眼下就有这么一档子事,我在金陵的内侄、也就是凤姐儿她哥哥要来京中,已经先求了他爹送信过来,要署理个官身。我不好回信定论,趁着老爷在家,看看这事怎样处理了最好?”
    “王家大老爷的信?”
    贾政连忙接过,仔细看信。
    信上说的王仁他倒是听得耳熟,一回想,怕是当年送嫁凤姐儿到荣府里的就是这王仁了。
    如今贾琏获封伯爷在前,贤德妃娘娘又省亲一回,外府人都见得贾家这烈火烹油似的繁华,哪能不起些心思。
    片刻间,贾政将信件看完了,一手轻敲着桌面。
    “这仁大年过三旬,既无功名也无世职,更没有养望的地,只在九省都统制府里做过些杂事。若使我来安排,位高一时难为,位低了难免伤及亲戚情分。最好,还是让他再去北面,远胜眼下跟着我去领个学政佐吏做出身。”
    按理来说,在王子腾那九省都检点府里做个四五年的佐官,到时候出来看在亲戚的情面上费些心思,不说总兵参将,一个地方守备总是当得上的。
    但王仁就是受不得巡边之苦,才跑回金陵去,这时只想做京官,如何还肯去。
    这事贾政不知,王夫人却是听说过的,思虑片刻后有了提议。
    “既也是凤姐儿的亲兄长,老爷若是一时为难,不如要琏二过来一起商讨这事?”
    “妇人之言!”
    贾政落下书信,冷哼着起身来:“长辈犹在,哪里轮得到小儿辈操持这些?”
    王夫人情知一时忘了贾政的性子,说错了话,这时只好沉默。
    贾政待得背着消了气,转身过来道:“也罢,可以让他到了京中暂且先住下,官身的事慢慢安排也就是了……先寻贾蓉、贾蔷来说话。”
    见王仁的事暂且落了定,王夫人也起身来回道:“这两个不在府里,他们东府敬老爷病得不能下地,这几日都忙着那事去了。”
    贾政当即反应过阿里,他也是一时繁忙,竟忘了这事。
    只是说到这,贾政眼看着要出京了,实在没有空闲去探望,便只请王夫人寻个日子带宝玉过去,算是尽一份心。
    至于那些原本要吩咐贾蓉贾蔷的事,自然是交给林之孝不提。
    ——
    京郊外,玄真观里。
    逢着这日间,贾蓉贾蔷都来了。
    虽然传言说是不能下地,但大老爷贾敬的精神势头倒还尚可,正坐在床榻上自己端着碗细粥吃着,同时听贾蓉、贾蔷说话。
    左右贾家近来就一件大事,即贤德妃省亲。
    “倒是好大的场面……”
    床榻上,贾敬正对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天尊图,听了元春省亲的大致盛况,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
    床沿边上的贾蓉跪着道:“全请太爷好生修养,如今贾门里越发的兴旺昌盛了,就是在那来往的王公府上,也是挣足了体面。日后还有的是人丁繁荣之时,凭京中内外谁人见了,都要说咱家是光宗耀祖的劲头。”
    “光宗耀祖?”
    贾敬笑了两声,将空了的碗拿开。
    贾蓉抬头见状,忙跪着上前,两手接过,放到一边教人拿下去。
    “那贾琏是怎么说的?”
    “琏二叔他?”
    贾蓉忽听贾敬这般提起,心中不免疑惑,只好再如实说了些省亲那日贾琏的动作。
    “……琏二叔倒没说什么,只是实在吃醉了酒闹出些难堪事。听说后来受了娘娘的责备,所以回去之后就病了,因是那边不见人,所以孙儿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了。”
    “他那人也会病了?”贾敬这下真的是笑了,身形后仰,头顶的帽子也落了,冠缨索绝,好一阵才止。
    “太爷?”
    贾蓉小心的将四方巾奉上。
    “家中既然如此兴旺,倒也不必烦我顾盼之忧,你去吧。”
    贾敬闭上眼睛,摆了个凝神的手印在身前。
    “我知你和你老子这些年常念着那地契,舍不得眼皮子底下,只那契书我另存了,就是来升也不知道。回去就说我的话,叫他不要起这心。”
    “啊?”
    贾蓉抬头,却只见贾敬只嘴里念念有词,再不说话动色了。
    “孙儿恭听教诲……”
    贾蓉将四方巾放在床边,垂着头起身来,倒退出门。
    到了玄真观外头石亭里,贾蓉方才是舒心了,等了一会儿,便见贾蔷也从里头出来了。
    贾蔷道:“太爷的身子骨还硬朗,是多福多寿的模样,我已是再三和观里的人说了,都叫小心伺候着。”
    贾蓉和贾蔷笑谈两句,即各自骑马下山,往京中回来。
    翌日。
    荣府二老爷贾政刚离京,一干人送到了洒泪亭里。
    待回了来时,阖府却突闻了噩耗。
    东府敬大老爷,在玄真观里,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