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氏不以为然,“就铃儿那性子能辖制住谁?心思深?心思深才好呢,不容易吃亏。”
杭知府想想外甥女那性子,也是,否则妹妹何必如此费心,非要给铃儿找个简单的人家呢!找个身家清白,家世寻常的,受了委屈自己也能替她出头。
但若本事不够,又未必能将铃儿护好,想想林铃那张脸吧,女子生得太好可不一定是幸事。这也是兄妹两人迟迟下不了决定的原因之一。
没错,你道杭知府为何如此看重苏惟生四人?
救林铃只是其一,其二嘛,杭氏想为女儿提前选个小女婿来着。
林铃那事虽算不得失贞,万一将来传了出去,总归是不美。那登徒子虽已命归黄泉,当日丫鬟婆子一大堆,看到的却着实不少。
杭氏不是心狠之人,做不到将人全部灭口。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嫁给救命恩人,便是有个万一,传出去也是一件美谈。反正她从未想过将女儿嫁入高门。
可恩人有四个,且个个都是相貌堂堂的少年郎,杭氏可不就犯了难?还是杭知府提议,反正这几人品性都还不错,多接触接触再看吧。
至于府学荐帖一事,对曹、何二人是天大的恩情,于他自己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杭大好人表示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对于妹妹的纠结,杭知府实在看不过眼,“早听我的把铃儿换个身份许给小诺子多好!看吧,眼下寻个外甥女婿,还要老子亲自调教!”
杭氏微微一笑,“三哥自小便疼我,此事除了三哥,妹妹还能托付给谁呢?”
侄子的品貌才学自然无话可说,却不是她女儿的良配。铃儿空有个举人爹,实则跟没爹的孩子没啥两样。
撇开律法不说,君诺少有才名,家世又不俗,她就不信嫂子不想在亲事上给幼子寻个助力,若真看中铃儿,早就想法子将亲事定下了,如何会等到现在?
况且杭家高门大户,是非从来不少,以女儿单纯的性子,如何应付得来?所以她从未提过。便是三哥有好几次笑言,也次次被她婉拒。如此一来,嫂子对她们母女果然更加亲近了。
杭氏从小在嫡母身边长大,最会看人眼色,自然不会平白惹了靠山的厌。
说来嫂子也不是什么坏人,来博阳之后更是没少护着她们母女,有什么好东西也从不会落了她们那一份。只是事关儿女,谁能没几分私心呢?此次回京久久不归,听三哥的口风,想必侄子的亲事也有了眉目。
“罢了,你想如何就如何吧,我跟你嫂子,总会站在你这边的。”杭知府看着妹妹发髻下半白的发丝,不觉心中一酸,那句“终归是家中对不住你”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知府衙门后院的兄妹谈话苏惟生几人自然不知道,一个个正乐滋滋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平宁县呢,这都离家多久了,半大少年哪有不思念亲人的。
苏老爷担心路上不安全,原想让苏正武送他们回去的,没想到胡氏自告奋勇,带着苏惟嘉跟侄子们一道上路了。
苏惟生还有些过意不去,“眼看就要到重阳,庄子上肯定事情不少,却还要劳烦三伯娘一路护送,晚辈实在汗颜!”
胡氏却爽朗一笑,“我最不耐烦那些琐事,左右有你三伯跟程管家,正好让我躲个懒。”
说着又眨眨眼,“其实我也是有件事想问问长生,前段日子你们不是忙着考试嘛,趁现下有空,可不得抓紧时间!”
苏惟嘉也笑着道,“是啊,万一再错过机会,还不知娘得悔成什么样儿呢!”
苏惟生被这母子俩说得一头雾水,“什么事如此要紧?”
苏惟嘉怪笑两声,“还不就是长生你那……”刚起个头就被胡氏赶到了何轩那辆车上。
待赶走了作怪的儿子,胡氏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其实我是想问问长生你,教给何公子的那套拳法,能不能也教教我?”
苏惟生更奇怪了,“三伯娘习武多年还用强身?”
胡氏摇头,“是我爹,身上陈年旧伤不少,内息紊乱,严重时都起不来身。为人子女,既得医治之法,自然得讨上一讨。不过若你有为难之处,伯娘也不会强求。”
苏惟生摇头,“何兄我都能教,更何况自家人?只是那套拳法,果真有此奇效?”
胡氏闻言大为不解,“难道教你之人没有提过?我是观你的拳路及行气,看出可通五息、韧六腑,这才想到父亲的旧伤的。”
苏惟生是真的吃惊。
梁淳只说那是他家直系子弟才有资格习的拳法,体健之人可益气延年,体弱之人可强身健体,倒真没说过对内伤也有用。
若不是当年他手中握有天大的把柄,梁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教他的。当然,这些自然不能告诉胡氏,便只诧异道,
“并无人教我。不瞒伯娘,那会儿家里刚分出来,见族中兄弟个个都能念书,心中很是渴望,就趁爹娘到县城卖草药时往书铺里逛,想着沾点文气也是好的。”
说到这里,面上适时露出一抹羞窘。
胡氏见此目中闪过一丝怜惜,虽不知他为何提起前事,却也并未打断,仍耐心听着。
苏惟生见状便接着道,“有一回在积满灰尘的角落里发现一本书,上头字不多,图像却不少,那一手一脚的倒像是什么功夫。伯娘你也知道,从前我家受过不少欺负,见着功夫哪有不想学的?书虽买不起,我记性倒还不错,就把那一招一式全记了下来。等后头有了银钱再去那家铺子,书却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人买走了。”
胡氏惊奇不已,“这么说,你是全凭记忆自学?”
苏惟生点头,“过了几个月,我就发现身子越来越好,原本的不适渐渐都没有了,这才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胡氏叹了口气,“这也是你的机缘。”
说罢上下打量他一番,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早听二哥说你有过目不忘之能,原以为有些言过其实,不想却是真的!”
苏惟生不好意思地垂眸,转而又抬头正色道,
“三伯娘不如在我家住上一段日子,我把整套拳打给您看一看。另外胡家祖父那里……路途太过遥远,我抓紧时间将拳法画出来,再将拙见一一写下,三伯娘可请人送过去。若真对胡家祖父的旧伤有用,就再好不过了。”
胡氏大喜,“那可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