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苏正文父子俩的谈话起了作用,后面两天莫氏对苏茂谦亲热了许多,在苏正德一家面前也没敢再摆官太太的架子。
龙凤胎倒是继续我行我素,一言不合便要大吵大闹,连一向温和的何氏都发了脾气,直接吩咐莫氏,
“回去好好准备定亲的事,这几日就不要过来了!”
莫氏,咳,带着龙凤胎灰溜溜地回了南郊,也就是新晋小官儿们统一租住的朝廷官邸所在地,老老实实准备订亲宴去了,定礼是早就备好的。
苏茂谦也没什么好忙的,趁正日子还有五六天工夫,又临重阳,便索性向学里告了假,趁这时间带着自家祖父和苏正德一家到处游玩。
苏惟生:“你确定不是在躲你未来岳父跟小舅子?”
苏茂谦急忙摇头,“真不是!上月伯父便说了,只要我不松懈,日后就不必再每日过去练拳了!”
“哦。”苏惟生放下心来,看来这小子是过关了。
苏茂谦带着众人把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景点逛了个遍,九月初十那天早晨跑来苏府送了生辰贺礼,与苏惟生一道吃了寿面,便兴冲冲道,
“祖父,惟生叔,今天下午青云楼有场举子们的文会,要不要去看看?”
文会?师徒二人惊喜地对视一眼,博阳府文会也不少,但府城举子有限,通常都会自矜身份,鲜少参加秀才童生们办的文会。就是去了也是当主持者,所以苏惟生几个去过几次就没兴趣了。
因此京城举子们的文会,无论是苏正文还是苏惟生,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
青云楼在朱雀大街,那边有家极富盛名的酒楼一品居,三人商量一番,索性拉着苏正德父女俩一起,准备中午去尝尝。
周氏没跟着出来,倒不是不爱动弹,而是她都三十多的人了,哪好意思学两个女儿扮男装逛街?所以只好留在家逛逛园子,听丫鬟婆子们聊聊京城的风物,也当开开眼界了。
何氏自有交际,府里来客人时,也会带着周氏母女见一见,见完再私底下说一说这家太太是何人家眷,品性如何。
苏沁姐妹记得清楚,周氏过耳就忘,不过身边有个刘妈妈,万事都替她记着。
今日何氏回娘家去了,便没有带她。
苏惟生等人中午便是在一品居用的饭,包子、羊肉汤、糖饼、卤煮火烧等吃食应有尽有。
“听说太祖最爱这一口卤煮火烧,每回微服私访都要来尝一尝,连这一品居的牌匾,都是太祖亲笔题的。”
苏正文下意识想退出去看看牌匾上的字,见菜都上来了,只好暂时作罢。
苏澜低呼,“微服私访?”
苏茂谦压低嗓子,“听说太祖最爱微服私访,还带了不少美人回宫,连当年最受宠的那位兰贵妃,都是从乡间带回去的。”
苏正德听得有趣,“农家女也能做贵妃?”
苏沁轻声道,“不止农家女,史上宫女、商家女为妃的不计其数,前朝还有个浣衣局出身的宫女,后来做了太后。”
苏正文有些惊讶,“阿沁还知道这些?”
苏沁腼腆道,“书上有写的。”
苏正文点头,“不错,别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多读书是好事,读书明理。”
苏澜笑道,“有您这句话,大……哥怕是更要捧着书本不撒手了,未来姐……嫂子知道她爱看书,就差把宁家书房双手奉上了。”
众人先时还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才想起她口中的“嫂子”指的是岳西池,不由纷纷呛着了。
苏沁没好气地瞪了妹妹一眼,这才发现自家弟弟一直没出声,“长生,你怎么了?”
“我在想,”苏惟生一本正经地回答,“未来嫂子岳姑娘。”
“噗……”
见苏沁羞得满脸通红,苏正德忙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这孩子,怎么也欺负起你姐……哥哥来,吃饭,吃饭。”
苏惟生并不是在想岳西池,而是想起了前世,庆隆帝当皇子时也喜欢来这一品居。不过最喜欢的不是卤煮火烧,而是那口羊肉汤,大夏天也是隔个三五日就要吃一回,常常吃得口舌生疮,他们这些伺候的没少挨罚。
庆隆帝去后,他每每想起这位主子时,也会命人买上一锅回去。
时移世易,没想到过了一百六十多年,这家店竟然还在。虽然换了地方,却一如既往地热闹,连味道似乎也未曾变过。
只是同他一起喝汤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庆隆帝、苏忠,也不知入了多少次轮回,连他自己,也换了脸换了身份,再不复旧日模样。
苏惟生在心底长长一叹——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唐.王勃《滕王阁序》)
用完饭,苏正德就被苏澜姐妹拉着买东西去了,苏惟生三人径直去了青云楼。
青云楼不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却是最热闹的酒楼。
从太宗年间起,就有许多举子来这里交流学问,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本朝举子的聚集地之一。
这青云楼的东家也精明,二楼三楼照常做生意,却专门把一楼清空,只在墙上贴了不少字画诗作,中间摆了一排排长条桌和长凳,留给举子们时不时办一场文会,比一比书法、作画、吟诗作对啥的。
今日这场比的正好是作诗。
此时苏惟生大致看了一眼,参与的书生足有二三十个。主桌那里坐了三个人,应该是青云楼或者哪位举子邀来的主持者。
“那是什么人?”
苏茂谦挠头,“中间那个是南郊进士堂的杜大儒,左边的是国子监的邢博士,右边的是陆翰林。”
“进士堂又是什么来头?”
“进士堂是杜大儒开的,专门为有志会试的举子授课。惟生叔有所不知,这位杜大儒是京城闻名的大儒,不爱当官,偏喜欢教书育人,最爱才子。门下弟子就有三十多人,大都在各部各地为官,所以杜大儒虽无官职,威望却高。”
三十多个弟子!“进士堂的所有举子么?”
“哪儿啊!”苏茂谦小声道,“那进士堂只要举子交了银子就能进去听课,弟子却是真正收入门下的,不一样,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