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小道消息
作者:笙歌独欢   官居一品最新章节     
    苏惟生打了个哈哈,“如此,想来最迟明年,陆兄的好事也该近了。”先前听陆翰林提过,陆彻准备明年下场,这句话既是恭维,也是祝愿。
    陆彻闻言笑容更加真切,“那就借贤弟吉言了!”想了想又问,
    “你家在博阳哪里?离府学远吗?”
    苏惟生立刻想起来,方才苏惟琛提过,陆翰林的祖籍也是博阳府,“就在学府巷,离府学不过两刻钟。陆兄家住哪里?”
    陆彻有些黯然,“我家原本也在学府巷,只是那宅子去年已经卖掉了。”
    苏惟生心中一动,“不会这么巧吧?”他记得何轩家的门房赵叔提过,自家宅子原来的主人就姓陆,三年前中了进士,这……
    陆彻深以为然,“可不是,要是老宅子没卖,咱们还能算个邻居呢!”
    苏惟生道,“不止邻居。”
    苏茂谦跟两三个少年公子出来凑热闹,刚好听到这句话,“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阿彻,你们家原来也在学府巷啊!”
    陆彻不解,“啥意思?”
    他仔细回想了片刻,去年父亲说买他家宅子的人家姓苏,是个十二岁的小秀才,那不就是……
    “原来买主是你们家啊?这也太巧了!”他一拍脑袋,看苏惟生的眼神更亲近了。缘分啊!
    “这等巧事都让你们赶上了,怎么也得喝一杯!”接话的是傅公子,傅翰林的儿子。
    苏茂谦无奈,只好喊住路过的丫鬟,“豆子,去备些酒菜,”指了指斜对面的石桌,“就放那儿去,对了,再拿一壶茶。”
    豆子应声下去了,没一会儿就把自家少爷要的东西端了上来。
    傅公子又开始起哄,“来来来,你俩有宅子的缘分,你俩先喝!”
    苏惟生着实没想到还能遇上宅子旧主,且陆彻给他的感觉也不错,便倒了杯茶,“那我以茶代酒,先敬各位一杯!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几个少年都是平日在学里说得上话的,便笑呵呵地边吃边聊。
    聊了会儿博阳风物,陆彻忽然道,“前两日青云楼的诗会,你们去看了没有?”
    傅公子不感兴趣地摇头,“没去,这几年的文会,赵解元拿头名都拿到手软了吧?忒没意思!这次他又作了什么好诗?”
    陆彻应该是听陆翰林提过,当场把那首诗背了一遍,见众人都露出钦佩之色,忙摆了摆手,“赵解元的才学大家有目共睹,我想说的另一个人。”
    众人纷纷侧目,“谁啊?”
    陆彻道,“一位姓王的举人。”
    苏惟生与苏茂谦对视一眼,难道是王栋?
    后者立即道,“你说的是王栋王举人?那天的诗会我们去看了。”
    见陆彻点头,苏茂谦啧啧两声,“那位王举人的诗作的确让在场大部分人拍案叫绝,连陆叔也甚为欣赏。可惜只得了第三名。”
    他知道有些家境贫寒却身负才学的举子都会借参加文会的机会扬名,最好的结果是得人赏识被收为弟子;其次便是被权贵看中收入门下当清客,在会试前结下点人脉;最差的一种么,也可得些财物,暂时缓解困境。
    就不知道王栋是奔着哪种去的。
    陆彻赞同地点头,随后面上又露出几分不满,
    “我父亲惜才,事后把他请到了家里,本想收他为徒,让他搬过去与我跟大哥一道念书,却被一口拒绝了。他连个托辞都没找,直接说不愿意,然后掉头走了。”
    陆翰林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亲爹一片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作为儿子的陆彻却看不过眼。
    陆家也是寒门出身,虽不至于家徒四壁,但京都居大不易,仅凭陆翰林一人的俸禄,养起一家老小来也颇为吃力。
    尤其他祖母之前大病了一场,花了不少银钱,如今家里统共才三个下人。平白多一个人吃用和念书应酬的花销,自家都没说什么呢,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
    苏惟生讶异,“若能拜令尊为师,王举人的境遇便可大大改善,为何还会拒绝?”
    苏茂谦深以为然,“至少不用住破庙了吧,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当时杜大儒的嫌弃和邢博士的犹豫他们都看在眼里,是陆翰林据理力争,才险险给王栋保住了第三的名次,否则他连那两支湖笔都拿不到。
    陆彻冷笑一声,刚想开口,另一位浓眉方脸的少年就插话道,“庙太小,人家看不上呗!”
    见陆彻目中闪过一丝怒色,忙道,“阿彻,我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像咱们祖父、父亲这样的微末小官儿,人家看不上。那位王举人想要的,得是这个……”说着比出两根手指。
    大伙看出是“二品大员”的意思,均大吃一惊,连苏惟生也不敢置信——这胃口也太大了吧?
    方脸少年想了想又道,“如杜大儒那样桃李满天下的也行,不过杜大儒看不上他而已。”杜大儒门下弟子多,人脉广、威望高,听说三品以上的也有三五个,所以连京中许多世家子弟都趋之若鹜。
    见大家都好奇地看了过来,他却自顾自地喝了口小酒,悠哉悠哉地卖起了关子。
    陆彻闻言也不气了,“你又知道什么了?”
    方脸少年姓包,是一位包博士的儿子。因他家在京城待得久,认识的人多,消息一向最灵通,在国子监还有个绰号“包打听”。
    包打听把口中的菜咽下去才回道,
    “那位王举人去年甫一进京,就往几位尚书和阁老府上投了卷。他确实有几分才气,所以即便穿得再寒酸,也不是一无所获。范阁老、常尚书跟张学士等几位大人倒是先后让他进门说过话,只是最后都被请了出来。原因么,我就不知道了。”
    而且人家今年的春闱也不是落榜,而是压根儿没考完。好像是住在城外的破庙里染了风寒,硬撑着去考试,当天就被抬了出来,养了几个月才好。
    前两日那次是王栋头一次参加诗会,至于去年效仿古人投卷,打的应该也是拜师和结人脉的主意。
    “后来就隐隐有些消息传出来,据说啊……”包打听四下看了看,压低嗓门儿道,
    “这位王举人是苏南郡王巡抚的外室子,亲娘得宠没几年就被抛在了脑后。几年前吧,他娘还带着他跟他妹妹,在王大人家门口跪着求进门呢,只是被赶走了。”
    思忖片刻又接着道,
    “看看他的出身经历,能作出那首诗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估摸着,他就想找个比他生父官儿大、至少也是同级的靠山。可能是因为屡次被拒,才对权贵生了怨怼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