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竹与四皇子是连襟,自然也听后者说过,苏惟生的未婚妻五月里在京中病逝之事。
但是,当时不是还没定亲么,而且这都过去半年多了。
白修竹明白四皇子对眼前这位的欣赏并不是作假,再加上同窗两个月,交情也说得过去,这才有此一问。
“我么……”
前方是张家园子里的假山,苏惟生刚想回答,白修竹就“嘘”了一声,压低嗓子道,“那边有人在说话!提到了你的名字。”
苏惟生也听到了,不由停下了脚步。
“那苏惟生真是不识抬举!”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不过一介寒门举子,也敢拒绝公主的好意!”话音很急,明显是在打抱不平,语气却颇为小心。
另一个略沉稳些的声音轻斥道,“休得无礼!公主交代过要对苏公子以礼相待,不可轻忽。你有所不知……”
原来这二人口中的公主自从在青云楼文会那日目睹了苏惟生的风采,回去之后便茶饭不思念念不忘。
还是林杰打听到他今日会出席张家的宴会,托人告知,公主才借口看望大皇子,弄来了出宫的腰牌,又混到了张家后院蹭了顿饭。然后便让丫鬟来请苏惟生见上一面,诉一诉衷情。
谁知苏惟生竟避而不见!
公主已经闷闷不乐地找她大嫂去了,这两个宫女看不过眼,自请留了下来,看能不能想法子让苏惟生鸿雁传个书啥的。
白修竹诧异地看了苏惟生一眼,心说这也太巧了,刚说到亲事就冒出个公主来,长得好就是占便宜!
苏惟生却微微摇头,面无表情地抬脚走了。
若是苏正德刚出事那会儿有公主看上他,他还求之不得呢!
本朝驸马虽无实权、只有个驸马都尉的闲职,却也是皇家人,只要不作妖,安乐一世是没问题的。
只是如今……今日他能如此巧合听到这番话,不过是有人安排罢了。
况且听这话音,这位公主很有可能是与大皇子同母所出,所以无论她打什么主意,都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惟生与白修竹离开后,假山后悄悄探出两个脑袋,其中一个赫然是刚才的粉衣丫鬟。
另一个头戴海棠绢花的丫鬟眼尖,指着地上的脚印道,“停了好一会儿呢,姐姐,你说他听进去了吗?”
粉衣丫鬟不置可否,望着蒙蒙细雪中身形挺拔的少年,轻声道,“倒是会装聋作哑。”
走出一段距离,白修竹觎着苏惟生的脸色,“那应该是大皇子同母所出的八公主,今年十五,皇上正准备为她选婿。”
果不其然,同母所出!苏惟生心中冷笑,面上却淡淡的,“我无意尚公主。”
“我明白,”白修竹会意,十年寒窗苦读,又有解元之才的人,岂会因一女子而放弃满腔抱负?
看来回头还得跟四皇子说一声才行,万一真被八公主截胡做了驸马,那得多憋屈啊!
苏惟生看出他的意思,并未多说。
十公主若真流露出选他为驸马的意思,自有大皇子一系的人阻止,四皇子这边,还不一定用不用得上呢。
说到这个,苏惟生又想起了二皇子府里的安兰。
查清她确实只是小商贩家的女儿之后,二皇子当即提出纳她做侍妾。那丫头却没答应,反而自愿卖身为奴,认了庞管事做兄长。
而后为了表明不为妾的决心,自请去二皇子妃身边伺候。
就这么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就算跟了二皇子,也不会对二皇子妃的地位有丝毫影响。但她毕竟顶着那么一张脸,万一得宠久了生下儿子来,二皇子妃也不是不膈应的。
眼下见安兰知情识趣,二皇子妃倒有些刮目相看,便将她留在了身边学规矩,想着说不定就有用上的时候呢。
苏惟生微微一笑,若不跟着二皇子妃,又如何有机会接触到旁人?那位大皇子,眼下可还在禁足呢!
就在这样的等待中,不知不觉就到了腊月二十,再过四天衙门就要封印了。
就在苏惟生与何、曹二人收到家中来信,思乡之情愈发浓郁时,二皇子府的宴会上出了件大事。
这天,高氏与韩氏带着侯府女眷欢欢喜喜地去了二皇子府参加赏梅宴。
早前知晓韩氏多次拿自己当枪使之后,高氏便与她起了芥蒂。
韩氏禁足之时,高氏还曾打上门扇了她好几个耳光,把人家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打成了个猪头,最后还是被扬威侯与杭二爷硬生生拖着离开的。
即便韩氏被放出来后百般致歉、百般苦求,妯娌两个的关系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所以今日赴宴,进了暖阁与二皇子妃说了会儿话,高氏就带着自家两个庶女找熟人聊天去了。杭晓婵对二太太是又恨又惧,索性也跟在了高氏身边。
韩氏这边见高氏走了,才示意二皇子妃屏退下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近日的遭遇。
“就因为一个庶女生的贱种,府里竟如此对我。还有高氏,简直是个泼妇!仗着是太后的亲侄女,竟辱我至此!竹音,将来……你可一定要为姑母做主!”
二皇子妃并不知韩氏对付杭氏是为私情,还以为都是为了自己夫妻二人才落得一身埋怨,对这个姑姑也有几分愧疚。
她也不摆皇子妃的架势,亲自拿出帕子替韩氏擦干眼泪,“姑母都是为了竹音才会被责,您放心,侄女不会坐视不理的。”
韩氏泣道,“如今大哥大嫂视我为眼中钉,连你姑父也……若不是有婆婆护着,恐怕我早被休弃了!可我婆婆已年逾古稀,又能护我多久?更何况扬威侯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呢!等她老人家百年之后,我岂不是……”
二皇子妃目中微愠,“他们敢!扬威侯府再得圣宠,又如何能与皇上的亲儿子相提并论?姑母放心,韩家与殿下绝不会坐视你受辱!”
“可等我公公婆婆一死,那府里毕竟是扬威侯与高氏说了算哪!”
“姑母的意思我明白,”二皇子妃柔声道,“等殿下……总能让你报了今日之仇。一品侯爷的位置,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毕竟,杭二爷才是我嫡亲的姑父啊。”
韩氏的哭声越来越低,二皇子妃又细心安慰了一番,见又有客到,才命人带二太太下去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