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不可能上门找大皇子算账,他直接找熙和帝告了一状,从亲爹手里讨了一番“识大体,重兄弟情”的夸赞之言外加一堆好处,回家便对外称是妾室争宠对主母下毒,韩氏是代人受了过。
容侧妃病逝,晋地皇商容家自知理亏,又送了二皇子一叠银票,年后再送一女进府。
二皇子心想,除了折了个韩氏,细算下来,这一次他倒是赚了哩!
杭二爷么,二皇子决定回头就送他几个美人,再与幕僚商量商量,给他选一门什么亲事比较好。
韩氏么……虽然暂时被送到了庄子上养病,可在所有人眼里,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倒是没想到,这二皇子如此能忍,辛苦谋划一番,最终却让他得了好处!”小柱愤然道。
苏惟生一边在宣纸上勾勒,一边淡声答道,“何必如此沉不住气?得了好处又如何,他要能将这好处拿一辈子,那才叫本事呢!”
“少爷说的是,”小柱抓抓脑袋,“只是小的还有一事不解。”
“你说。”
“黎曼既已能接触到大皇子妃,少爷为何不让她现在就动手?”
“急什么?”苏惟生凝视着画中人,“如今他尚在禁足中,出了丑也无人观赏。毕竟是一国皇子,难得亲自唱一出大戏,怎么也得轰轰烈烈的吧?”
“轰轰……烈烈?”
“是啊,”苏惟生柔声道,“不如此,怎么对得起他们天潢贵胄的身份?”
小柱想到被送到庄子上的韩氏,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即又问,“那韩氏,咱们要不要……”
他做了个“杀”的手势。
“不必,”苏惟生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已必死无疑,何必脏了你的手。况且……”
况且,被外人所杀的痛苦,又如何及得上死于亲人之手的万分之一呢?
毁容、失贞、声名尽毁、被亲人设计、被亲人放弃、最后死于亲人与枕边人之手……韩氏,铃儿经历过的一切,可好受?
“可韩氏毕竟是韩同信的亲妹,又是杭二爷发妻……”小柱犹不敢相信,“他们当真舍得?”
苏惟生抚向画中少女清灵的眉眼,“韩氏不死,扬威侯府与韩家女眷的声誉都会大受影响。韩氏的父母若还在世,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今么……一枚弃子的性命,谁会放在眼里?”
小柱道,“不是说,还能送进家庵什么的么?”
苏惟生微微一笑,“她毕竟在宴会上被人看光,后头与邱管事又被抓奸在床,韩氏只要在世一天,杭二爷便会如鲠在喉。所以不出三日,韩氏必死。”
苏惟生其实还猜得保守了些,小年那天一大早,他与曹承沛刚套车准备出门去栖霞山,小柱就送来消息——杭二太太已于昨夜病逝。
杭氏听说之后并不意外,“可见在父亲和两位兄长眼里,我与她也没什么不同。”
曹承沛看她面上并无喜色,不由问道,“婶子,韩氏死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如何,不高兴又如何?”杭氏望着屋外的白雪怔怔出神,“铃儿终究是回不来了,我的一生,也无法再重来。”
少年时以为的真挚情谊,到头来竟是一环接一环的阴谋。自己深受其害多年,但机关算尽的韩依依,又何曾有过半刻真正的欢愉?
曹承沛冲苏惟生使了个眼色,见他只顾喝茶不肯搭话,只好又绞尽脑汁地接着道,“婶子你听说了吗?姓林的已判了明年秋后处斩。”
林举人在任上弄丢官印一事在张家寿宴之前便已被白云县县令上报到了朝廷,传得人尽皆知,太学里有好些人在放假之前还在谈论呢。
倒不是林举人引人注目,实在是这事儿太令人啼笑皆非——如此庸碌之人竟也能为官,可不让人笑掉大牙么!
杭氏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死有余辜。”说完见曹承沛一脸茫然,不由心下好笑,这傻小子,怎么连三哥的半分机灵都没学到?
不过转念想到苏惟生几个,再念及杭晓婵的通透,又无奈摇头,还真是傻人有傻福!“说那些晦气的做什么,今日是小年,难得你们来看我,也尝尝婶子的手艺!”
苏惟生大奇,“婶子还真学会了?”
十月里刚进京那会儿,杭氏连个火都不会生呢。前几次上山,他们也都是自带干粮,顺道带一堆能放的吃食留给杭氏,没想到她如今竟真的学会了做饭。
“我早已不是侯府小姐,等慈恩师太松口,便会正式遁入空门,”杭氏十分坦然,“往后啊,自力更生的时候还多着呢!”
看着她娴熟地生炉子,苏惟生心里有些发酸,“婶子,您就是不做这些,也不缺人奉养。”
“可别再提送丫鬟上山的事了,佛门清净之地,成什么样子?”杭氏嗔了他一眼,生好火又去淘米,苏惟生与曹承沛忙上前帮着洗菜。
杭氏叹了口气,“有件事一直没与你们说过。其实铃儿在世的时候,我就打算等她成了亲便找个佛寺出家的。婶子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弃我于不顾,但这是我毕生所愿,以后……你们也别再劝了。”
“栖霞庵都是女尼,你们也渐渐大了,常来常往未免叫人说闲话,”杭氏垂眸道,“以后还是少来吧。”
二人相顾无言,只能默默点头。
杭氏见他们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中一软,“当然,等你们娶了亲再带着媳妇儿过来,就没这些避讳了。”
苏惟生叹了口气,“我们听婶子的。”
今年在他乡过年,三个少年本来都采买好了年货,准备热热闹闹喝上几天酒,好好歇息几日,过完年再加倍用功。
不料杜大人、苏正良、苏惟琛家都盛情相邀,三人无法,只好将年货瓜分一空,何轩去了杜大人家,苏惟生与曹承沛去了苏正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