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良一时无话可说,何况当初潘士连利用金郎中算计苏惟生的事儿,他也气得很呢!
不过是见皇上雷厉风行把人处置了才没上折子弹劾。
潘士连和金郎中咎由自取,常家和尤家却要迁怒于侄子,这是哪门子道理?
“罢了,也是我这个做大伯的无用,混了这些年也没混出个名堂,才累的你小小年纪就要为族里操心。”
苏惟生笑道,“大伯千万别妄自菲薄,如今您可是三品侍郎!放眼整个平宁县,除了几十年前的顾太傅,谁的成就能比得上您?”
“何况再看看咱们苏家结下的姻亲,就说京城的吧,宁家、何家、定国公府、杭参政家,这些大族哪一个不是看的您的面子?不过结亲未久,还算不得牢靠罢了。等再过些年,咱们苏家未必不能超过常家!”
“从龙之功可是那么好挣的?一不小心就得粉身碎骨,哪有咱们苏家清清白白当官来得稳当?这一切,都是族长爷爷和大伯您治家有方啊!”
一通马屁拍得苏正良神清气爽,虽然知道有夸张的成分,苏正良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依我看,还是爹眼光独到,竟在几百族人中挑出了你这么个小滑头!”
年纪差了好几轮的叔侄俩相视一笑。
苏正良又露出忧色,“不会留下痕迹吧?”
苏惟生笑得更欢了,“您放心。”
小柱好歹跟了自己这些年,杀人都不曾留下痕迹,更何况这点小事?
再说就算常阁老发现了又如何?也不过是再恨自己一点而已,虱子多了不怕痒嘛!
“那赵王府可是常阁老自己选择去的,又没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这个哑巴亏,常家吃定了!”
说起赵王府,苏正良又担心起那场大火来,“你让小柱去晋王府,可是认定了他?”
苏惟生摇头,“侄子一向有恩必报,不过是还晋王之前让人替我在朝中说话的人情罢了。什么从龙之功,哪有踏踏实实做官来的痛快。”
潘士连被处置的第二天,朝中就有两名小御史跳出来弹劾苏惟生。
当时为他说话的,除了苏正良、何学士等人,还有不少晋王一系的人,都是在张老大人家见过的熟面孔,官阶并不高,跟苏惟生也没什么交情。
要是没有晋王的提前嘱咐,这些人如何会替他驳斥那两名御史?
这个情无论苏惟生愿不愿意,都得领。
苏正良颔首,“也好,早些还了人情,也省得死后牵扯太多。”
顿了顿又道,“那放火之人,你是不是有怀疑的对象?在马车上时,老夫看你神色似乎神色有异。”
“这我哪能知道?”苏惟生立即否认,“不过也不难猜,左不过与储位之争有关罢了。”
苏正良叹息着道,“历朝历代为了夺嫡都是死伤无数,斗争之惨烈比之战场也不差多少。今年一整年没消停,年还没过完又出了大事。这次,又不知多少人要被牵连!”
苏惟生默然,谁让那把椅子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呢?
高太后重伤,皇子尚无消息,妃嫔死了好几个,若真是杨妃干的,那这人,只怕已经彻底疯了!
午后,小柱跟出去打探消息的高庆等人就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苏正良把小辈们叫进书房,急慌慌地望向几个下人,
“打听到什么了?”
小柱上前一步,“我先说吧,因小的与樊大哥、刘大哥奉少爷之命去探望了晋王,所以负责的是赵王府、晋王府和燕王府。”
昨夜宫中除夕家宴结束得早,不过几人居长,近来又有添丁之喜,都喝了不少酒,因此很早就歇息了。因为是大过年,也没留什么下人值夜。
发现走水时火势已经不小,几家王府都被烧毁了大半。赵王府和晋王府的护卫和下人拼死救出了府里的主子,却还是有不少人丧生。
每家都死了十来二十个下人,有的是睡得太沉,旁人死活叫不醒,有的是逃命时被垮下来的横梁砸中,就这么被压在木头下面烧死了,还有的,是因为救主来不及逃生。
小柱偷偷看了一眼苏惟生,“小的在丁大街看见了三位王爷,赵王和晋王都还好,只受了些轻伤,府里的女眷也都保住了性命。燕王则是被抬出来的,手脚烧得焦黑,眼下性命是保住了,右手和右脚却是……右边半张脸也毁了。”
苏惟生放下大半颗心——如此,燕王再于登位的可能!
苏正良眼皮子一跳,“燕王为何会伤得如此严重?”
小柱迟疑了一下,“听说赵王府和晋王府火势都起来了,燕王府那边还没动静,似乎是府里所有人都被……迷晕了。燕王府此次损失最为惨重,正妃侧妃无一生还,连他的儿女都已……葬身火海。”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苏茂谦失声道,“燕王再不得宠也是皇子,亲王府守卫森严,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迷药?”
何轩徐徐吐出一口气,“要么是燕王府的人,要么,是外头找的高手。像杭伯父驰援边城时带着的那种能人异士。”
室内陷入了沉默。
苏惟生内心却是长长一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高太后与淳于家有血海深仇,她宫里的人助纣为虐多年,想必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燕王既是乱伦所出,又是高家血脉,存活于世对自家没半点好处,死了就死了。
一屋子的女眷为了荣华富贵,受到牵连也怪不得别人,可其他府里的下人何其无辜?
这事儿到底是不是杨妃干的?若是,他跟夏礼青的罪过可就大了!
见几个主子都沉默不语,小柱接着道,“定国公世子看见小的,还叫了小的过去说话,据说宫里也烧得不轻。火是从慈寿宫烧起来的,整个慈寿宫能烧的都已化为灰烬。”
“太后娘娘能逃生,还是被杨妃娘娘拖出来的,可她自己救出太后娘娘之后却转身跑回了火里……明光殿也一样,无一人生还。太后娘娘伤势极重,整个人在火里滚过一遭,现下只是强吊着一口气……世子说,让家里早些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
众人对视一眼,自然是守丧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