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用毒的手段,苏惟生自觉比李三儿高明得多,但面对敌人的刀剑,不是一样没有下手的机会么?
当然,苏惟生身上根本没有迷烟那种小玩意儿,带的都是见血封喉的穿肠毒药。
不止是他,小柱身上也有。
可是,那会儿拿武器保命还来不及,哪有机会把毒喂进敌人的嘴里?
他要能碰到那些人的嘴,早一刀子捅过去了,还喂什么毒啊!
苏惟生想了想,“不过牛四儿犯错在先,虽然立了功,却也不能置家规于不顾。罚他三天不吃饭,再扣半年月例。”
苏正德心说,牛四儿已经有三天没吃饭了,至于月例什么的,回头想法子补给他就成了。
他得了儿子的保证,便接着道,“牛四儿撒的药粉和吹的迷烟,让咱们这边不少人也中了招。大家在原地休息了一阵,陈义就找过来了。”
得知黎映和陈义是苏惟生的救命恩人,苏正德夫妻险些给人跪下,还是黎映说了自己是苏正武的结义兄弟之女,两人才作罢。
不过白芷和刘管家夫妻二人还是郑重给她磕了个头。
苏惟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苏正德犹豫了一下,又道,
“这次是爹娘拖累了你,要不是为了我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要不……回头你给爹娘多备点蒙汗药啥的吧,就牛四儿用的那种就成。我瞧着还挺好使——往后万一再遇上这等情况,好歹不用坐以待毙。”
苏惟生吃了一惊,“经此一事,我还以为爹会继续劝儿子辞官,怎的……”
苏正德自嘲一笑,“树欲静而风不止,经过这么一遭,爹也明白了。敌人出手如此狠辣,足可见与你已不死不休,你若是真辞官,那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呢!我这个做爹的没本事,帮不上忙,总不能次次拖后腿。”
他暗暗下定决心,若再遇上这样的事,他就当场自尽,绝不能再拖累儿子!
想到这里,苏正德目中又闪过一丝恨意,
“何况他们把你伤成这样,还杀了家里那么多人,怎能就这么算了!爹知道,你怕我们担心,啥事儿都自己扛着。可以后啊,不能再这样了!爹要帮你!打架不成,我多挣些银子,多请些人手打听消息总成吧?”
苏惟生心说,银子不一直是您在挣吗?可劲儿让我花,问都不问一句。
就这种养法,倘换个人,不被养成个纨绔子弟才怪呢!
“行,都听您的。要不要再学一学拳脚?”
亲爹知道上进,自然得鼓励。
当然,吃了这么大个亏,自然不可能算了。等查出幕后之人,他必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父子俩又说了会儿话,苏惟生喝了梁一楼送来的药,再次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苏惟生被浓郁的香味唤醒,睁眼便见天色已大亮,黎映正坐在桌子边,捧着一碗肉粥轻轻搅动。
“黎姑娘?”
黎映回头望他一眼,“滇池王派了大夫过来,看过你之后就去了小柱那边。苏六叔他们脱不开身,我就过来看看。”
“滇池王府的大夫?”苏惟生眼前一亮。
虽然不知滇池王是出于何种目的,但王府的大夫自然比这乡野之地的赤脚大夫靠谱得多,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怎么说?”
“倒是没说不能治。”黎映道,“我出来的时候大夫正在行针,说要行针十日,看能不能让小柱受损的脏腑自行……自行什么来着?忘了,我不通医理,没太明白。陈叔和梁一楼倒是惊叹得很。你可知那位大夫姓什么?”
苏惟生目露疑问。
黎映也没卖关子,“姓梁,出身陇西梁氏。只是奇怪的是,当梁一楼上前拜见长辈时,梁老大夫却并不肯认这个晚辈,还说京城梁家早已脱离宗族自成一脉,不配当陇西梁氏的人。”
苏惟生没多想,“兴许是两支早有不睦吧。”
同族之人有些矛盾再正常不过,脱离宗族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从前的苏信一家不就是如此么?
不过京城梁家靠上朝廷,这位梁老大夫却选择了滇池王府,倒是有些意思。
黎映轻轻点头,而后去门外扫了一眼,丫鬟婆子一个也没见着,估计都在别的伤号那里帮忙。
她只好郁闷地走到床边,准备亲手扶苏惟生坐起来。
苏惟生顿时手忙脚乱,“这个……让下人来就好,怎敢劳烦姑娘?”
黎映反而乐了,心说你倒是给我找个下人来啊!不过难得见他如此窘迫,心里的不情愿也褪了一点,
“闭嘴。”
苏惟生:……
黎映把木头人一样的苏惟生扶起来,让他漱了口,看了看他的粽子手,认命地端起粥投喂。
“张嘴。”
再忍忍吧,谁让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苏惟生:……
那我到底是闭嘴还是张嘴?
喂完一碗粥,两人都不大自在,只是黎映戴着面纱,看不太出来。
“你当时为何舍命救我?”
“那个……”苏惟生干咳一声,“你不也救了我么?”
黎映板着脸,“那是父亲的吩咐。”
“哦,”苏惟生也瞬间板起脸,“你要出了事,不好跟三伯交代。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黎映腹诽,那人的动静本姑娘早有察觉,完全能躲开,不过是想看看那人还有什么花样,才忍着没动手。后来却是被你那一推给惊呆了,当真没反应过来。
现下好了,平白欠了个人情,我找谁说理去?
还举手之劳?拿血肉之躯挡刀子算举手之劳吗?
还不必放在心上?
陈义亲眼看见你为我挡剑,没两天就得传到那不靠谱的老爹耳朵里,过不了多久,定然会传得几家人都知道。
接下来定是好长一段时间的耳提面命,“报恩报恩”、“但有所求不得违抗”啥的,叫我哪还有立场使唤你为我蜮族办事?
方才还亲自伺候你用饭,我亏大了好吗?
瞧你这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得意坏了吧?
黎映暗暗瞅他一眼,忍不住想,老爹虽不靠谱,但有句话她倒是十分认同——读书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只是,想到苏惟生毫不犹豫扑过来将自己推开的情景,她心里还是起了一丝异样。
苏惟生见黎映神色古怪,还以为是方才喂粥的事让她不高兴了,便机灵地换了个话题,
“对了,姑娘如何能肯定那群刺客是月色阁的人?”
黎映木着脸道,“他们的手腕上都有个月牙形状的疤,那是月色阁的标记。”
“原来如此……”那会是谁呢?苏惟生突然问,“姑娘最近可听说过苏家的消息?”
说到京城有权有势的仇人,苏惟生做贼心虚,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皇帝。
皇帝要是发现齐王和蜀王的死与他有关,必然不会放过苏家。
毕竟苏家根基还浅,不像常家门生子孙遍布朝野、背后还站着一位皇子,就算灭了族,对朝廷影响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