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寂上次陪姜盈算过，规矩还是懂的：“已按乐姑娘的吩咐，沐浴更衣，焚香祭天。”
谁知乐玲珑突然一挥手：“哦，其实不需要，我就随便问问。”
姜盈只想呵呵：“少来，那你自己干嘛这副模样？”
乐玲珑两手一摊：“上次不是说了吗？不整玄乎点怎么好意思收你钱？简单点说，就是装神弄鬼。你为了我替我砸钟离斐的婚礼把自己弄得半死，我要是不装神弄鬼忽悠你，你怎么能觉得自己伤得值当？”
姜盈：“……”
妈的，这乐玲珑满嘴胡言乱语，都不知道她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这么严肃的事情，她竟然还嬉皮笑脸。
真的，但凡她能好好说几句人话，也不至于没朋友。
宁长寂却只是笑，端正行礼：“地上这些蜡烛，以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位置排列。姑娘坐镇中央，可接星辰之力，引天地之气。装神弄鬼能装成姑娘这样，在下三生有幸。”
乐玲珑挑眉：“宁公子还懂这个？”
宁长寂微微一笑：“年少时，喜欢看杂书。”
乐玲珑点点头：“那坐吧。”
宁长寂刚依言坐下，原本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吞噬，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没见过世面的姜盈一脸惊奇：“玲珑姐姐，你连月光都能收集吗？”
乐玲珑忍不住翻白眼：“这是天狗食日。”
宁长寂有些诧异：“天狗食日，星月之力减弱，天地之力也会减弱。乐姑娘选择在今天晚上为在下卜卦，可是有什么说法？”
“天地之力减弱，代表着天道的力量也会减弱。算命的本质是窥探天机，推演过去未来。天道力量减弱的时候，便是窥探天机最好的时候。”
“原来如此，有劳乐姑娘费心。”
乐玲珑笑而不语，挥手召出一枚罗盘。
姜盈只能看见她周身符文涌动，随即便隐约感知到天地之力波动。
隐隐约约中，似乎还有一丝法则之力。
嗯？天道的力量？
天下第一命修，有点东西啊。
而宁长寂早已开了天目，能清晰地看到她引来星辰之力，又引来散落世间的各种力量。最后，她将这些力量注入罗盘，周身也萦绕上一缕缕紫气。
这是天道的力量。
乐玲珑沟通了天地，用世间的一切力量来卜算。
宁长寂大约猜出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倾身凑上前。
乐玲珑伸手从他眉心摘下一缕气运放入罗盘中，一颗嫩芽瞬时破土而出。
片刻的功夫，就长得枝繁叶茂。
每一条枝干、经络都像是被烧着，闪闪发光亮的惊人。
在这些枝干、经络中，当然也有缺口，还有断断续续或干脆黯淡无光的地方。
宁长寂不懂命理，只是大概能猜出命格树所展示的枝干、树叶、经络，都代表了他的命数。
那些缺口或黯淡之处，应该就是他需要经历的坎坷。
只是……
宁长寂的目光最后落在主枝杆上，忍不住蹙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姜盈的命格树是一棵完整的树。他的命格树，主干为什么会在中途分岔？后面又好像重新合成一棵？
反正整棵命格树特别奇怪，甚至可以说是……畸形。
“握草，双世命格？还是劈叉的？”乐玲珑显然也发现了他命格树的奇特之处，直接惊呼出声：“我算命几千年，此等奇异的命格，还是头一回见。长见识了，真长见识了。”
姜盈啥也看不见，疑惑道：“什么叫双世命格？劈叉又是什么意思？”
乐玲珑赶紧喝口酒压压惊，望着壮观的命格树啧啧称奇：“首先，这个命格有两条命。前世，今生。然后，这个命格还劈叉了，与他人共用。一个命格，总共三人在用。”
宁长寂并没有很惊讶，平静地道：“乐姑娘果然厉害。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百年前被灭门的瑜州宁氏？我原是瑜州少主宁瑄。后来被人偷天换日夺走命格，又在这具身体中重生。”
乐玲珑怔愣片刻：“宁氏？你是……宁宿和音音的后人？”
宁长寂道：“在下正是宁宿和华音音第九世孙，宁瑄。”
乐玲珑更愣了，眼底浮现出几分迷茫，喃喃自语道：“宁宿和华音音的后人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宁长寂：“……”
姜盈：“……”
宁宿和华音音都是当年跟随叶流云平定四域的大修士，也身死道消几千年了。
宁瑄身为他们后人，长这么大有什么奇怪的？
当事人乐玲珑径自恍惚了一阵，突然问道：“你们宁家现在还怕老婆吗？”
宁长寂：“……”
姜盈：“……”
乐玲珑笑出声：“我听说宁宿出了名的惧内，连带着子孙后代有样学样。不敢寻花问柳，更不敢纳妾，在整个东州都快成笑话了。”
宁长寂面不改色的：“从一而终，爱重道侣，不算笑话。”
乐玲珑啧了一声：“这食古不化的模样，学得还真像。”
这话姜盈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食古不化？非得像叶惊涛那样风流薄幸才好？”
乐玲珑笑笑，说回正题：“宁公子这么聪明，有些事应该心中有数吧？”
“是叶凌霄，与我共用一个命格的那个人，是叶凌霄。”宁长寂早就知道自己没有命格，也知道自己的命格被人夺走。
所以早在从姜盈口中得知天一完全分不清他和叶凌霄时，心中就已经有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姜盈更是勃然大怒：“我还以为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特殊关联呢，一直投鼠忌器不敢对叶凌霄下死手。这搞了半天，原来是共用一个命格。我记得阿瑄你曾经说过，你是被人抓住钉在棺材里进行了某种仪式，然后才死掉的。如今看来，那个所谓的仪式，就是在夺你命格。”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宁长寂默默道：“是偷天换日，乐氏专门用来窃取别人命格的一种禁术。或许是当中出了什么变故，我才能在如今这具身体里重新醒来。”
乐玲珑的脸上刷一下变得很难看：“肯定是乐韶泉和乐雅鱼……就是你们熟知的大祭司和圣后。我说呢，就叶凌霄那个短命鬼的命数竟然能活到今日。原来，是以偷天换日之术窃取了别人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