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老正待挥刀,忽听“嗖嗖”两声,两块亮闪闪的物件穿窗而入,接着眼前一黑,两只蜡烛一齐熄了。
宋长老情知有变,一刀猛地劈下,“咔嚓”一声,却正中耿长老所坐的那把椅子。
又听“嘭”的一声,房门被踢开,一个黑影直扑身前。
宋长老怒道:“什么人?”单刀横掠。
来人身法轻灵,一折身,便躲了过去,说道:“两块银子,打赏豁鼻子的老叫花。”声音清脆,是个女子。
她又是一掌击来,宋长老竖刀一封,铁脚“呼”的一声,往来人腰间扫去。
那女子“哎呦”一声,似是没料到这一腿势道如此猛恶,着地一滚,避得十分狼狈。
宋长老左腿向前一垫,铁脚猛地向那女子身上踏去。那女子又是一避,“喀喇”一声,地上青砖登时裂做十数块。
那女子笑道:“王半吊手艺不错!”倏然起身,窜出门外。
宋长老喝道:“你怎么知道?”
忽的醒悟,回头一望,月光下瞧得清楚,屋中哪里还有耿长老的影子?
他心下大惊,自忖方才和那女子打斗,只是眨眼间事。耿长老少了一条腿,怎能如此迅疾地在自己眼皮底下逃得无影无踪?一定另有他人相助!
顿足追出屋外,果然望见一个身影正背着耿长老离去。他大步赶去,那人忽一扬手,叱道:“小心!”一枚亮闪闪的暗器往他左腿打来。
宋长老正要飞足踢开,那暗器忽的一转,却打在他右边铁脚上,弹飞出去。
暗处又冲出一人,瞧身形正是方才屋中那女子。二女一左一右搭着耿长老,跃上屋檐,飞奔而去。
他铁脚沉重,飞檐走壁并非所长,眼睁睁的瞧着三人远去,却无可奈何,只得撮唇大呼,召集庄丁兜截三人。
又将方才那暗器捡起一瞧,却是一枚燕尾镖,回想方才发镖那人的嗓音,似也是女子,心头一奇:“她不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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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走耿长老的,正是上官屏同黄若。
二女方才望见宋长老悄悄摸起刀来,便知他存心不善,轻手轻脚从树上攀下,伏在窗下,伺机救人。
又见屋中二人言语不合,宋长老单刀一点点向耿长老肩上压来,不带丝毫风声,耿长老瞎了双眼,如何察觉得到?
黄若心中愤愤:“这姓宋的真是阴险,欺负瞎子瞧不见。瞧我把烛火打熄,也让你尝尝当瞎子的滋味。”
摸出两块碎银子掷了出去,打灭烛火。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上官屏知她意在诱敌,从窗子纵身进屋。昏黑中依稀见得耿长老倒在一旁,身下那张椅子却被劈做两半。忙背起他翻出窗外。
黄若见上官屏得手,不敢久斗,跃出门去,同她一左一右,搭着耿长老飞身跃上屋脊。
巡院的家丁举着火把,将宅院里照得灯火通明,不久便发现了三人,高呼着追来。
黄若一边跑,一边将屋顶上瓦片踢得乱飞,众家丁纷纷闪避。
二女在屋脊上纵跃,奔到院墙边,先将耿长老举上墙头,纵身翻过院墙,又将他接了下来。
耿长老落地的时候,手中却多了两块瓦片,自是从墙头揭下来的。
上官屏怜悯之情大起:“他眼盲腿瘸,却不甘心就死,抓了两块瓦来防身,唉,又有什么用?”
不少家丁鼓噪着追了过来。二女忙架着耿长老,趁夜黑疾奔而去。
到得一个街口,耿长老挣出两条胳膊,握住衣襟,双手一分,将上衣扯了下来,撕做两半,以一半包起一片瓦,掷了出去。
二女微觉奇怪,耳听得追兵又近,无暇说话,便往镇外奔去。
才到镇口,耿长老又以一半衣衫包起另一块瓦,掷了出去,茫茫黑夜中,也不知落到了哪里。
黄若心想:“他这是要做什么?”
正要张口询问,忽听背后“腾腾”的脚步声沉重,接着“呼”的一声大响,一道乌龙般的黑影冲着三人疾飞过来,势道威猛无俦。
二女拉着耿长老一纵身,那物事从三人脚下飞过,嘭的一声,撞在一堵院墙上。
那墙“哗啦”一下,倒了大半,尘土大作。
耿长老脸色大变,颤声道:“破……破城……”浑身软如面团,瘫倒在地。
二女拉起他来,疾奔出数里,渐觉力疲,寻了丛茂密的灌木钻进去,稍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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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入斗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在客堂中枯等到半夜,那家的主人却仍不来见。
正不耐烦,忽听院中响起一声长长的口哨,那管家脸上变色,道:“爷台,您稍坐,我去瞧瞧。”
米入斗听得宅院里人声嘈杂,情知起了变故,拎起大枪,跟着那管家行出去。众庄丁唯恐他跑掉,团团簇拥着他。
奔过两重院落,听得四下里庄丁纷纷呼喝:
“有人把那天杀的救走啦!”“可别让他们跑了。”
他心中一凛:“郑百魔逃了!”跟上众人,踏着遍地碎瓦追去,望见墙边黑影一闪,有人跃了过去。
大踏步跑过去,猛地一跃,跨坐墙头,正要翻过去,忽觉右手一沉,大枪被人牢牢拽住,低头一瞧,却是那管家。
米入斗道:“我抓那天杀的回来!”
那管家道:“爷台,区区几个小毛贼,无需劳动您,还请您回去稍歇。”
米入斗抬头望去,沉沉暗夜中,几个身影已经跑远。他无暇分辩,用力要将铁枪挣出来,哪知众家丁一拥而上,十几条胳膊揽住枪杆,要把他拉回来。
米入斗急道:“那老怪都跑了,你们不去追,和我纠缠什么?”大枪猛地一挥,众人站立不稳,滚做一团。
跃出墙外,见前面影影绰绰地三个人影,当即提气狂奔,追了下去。
他不擅轻功,若论姿势,当真难看无比:双臂急摆,探腰弓腿,如蛤跃、如豕突。
但他在洞中学到的武功已有小成,脚下大步一迈,便有一两丈远近。追到镇口时,相距已然不远。一招“南宫掷戟”,大枪往中间那人身上掷去。
左右两人轻轻巧巧的一跃,拉住中间那人避了开去,向镇外疾奔。
铁枪却砸塌一处院墙,飞了进去。米入斗急追几步,忽的想到:“我手上没了这杆大枪,那老怪若唤来豹子,倒也不容易对付。”
跃进院子,从瓦砾中寻到大枪,又返身追去,却不见了前面三人的影子。
快步奔出镇子,四下里一片平野,月晦星稀。
攀到高处一望,见一处长草晃动,似是有人潜行其间。忙奔了过去,长枪往草动处一扫,“嗷”的一声,一道黑影窜起来,却是头野猪。不由得哑然失笑,心里暗骂:“你这老兄凑什么热闹!”
回头去寻三人的踪迹,却再也不见。他心想:“他们两个拖住一个,跑不快,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铁枪平端在手,扑打着身旁的灌木草丛,搜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