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心里还是有愧于孟雾，嗫嚅半天只是说了一句。
    “我跟他总共认识也没有多久……怎么可能谈得上伤他至深？”
    “噫……那宿主你听孟雾说的那话，什么习惯追随你的脚步……我都快哭出来了……”
    “快哭出来了？小统，你先把瓜子放下再说吧。”
    温瑶撇撇嘴。
    虽然孟雾说的话让她也有点奇异的难受。
    但是……系统未免太夸张了。
    “那可不行！宿主，这是我新接的推广，赛博瓜子代言，我得先自己尝尝测评一下。”
    系统得意洋洋地说道，看似在陈述，实则在炫耀。
    害。
    温瑶就说小统明明乱开赌局输光了电子币，为什么还能吃上瓜子零食。
    原来是接了推广。
    “小统有很多粉丝吗？”
    温瑶有点好奇。
    她之前也听说过系统之间有“统友圈”的存在，就像论坛一样，各个位面的系统会在那里交流经验趣闻。
    也有很多快穿者会在上面吃瓜，温瑶都还没有接触过呢。
    “我当然有很多粉丝了，不然也不会有人找我做推广……”系统如果有尾巴现在一定骄傲地翘起来了。
    “哇，等之后小统教我怎么登录吧，我也想逛一逛。”
    温瑶还挺想了解了解别的攻略者或者说任务者都是什么样的。
    她在进入小世界收集上仙的碎片前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这方面，也不认识什么别的攻略者。
    唯一见过的和她一样可以在不同位面间穿梭的……还是那个奇奇怪怪的仙君。
    啊……仙君。
    少女的眼神中划过一丝亮光。
    “呃……好……”
    系统却没有心思注意到温瑶的异常，机械音又变得有点夹了。
    它之所以能在统友圈有那么多粉丝，是因为更新宿主和黑化值一百点碎片的吐槽和日常。
    长珩上仙的身份不能暴露，可是那些碎片黑化值达到了一百点，这个却算不上什么秘辛，它经常在统友圈里吐槽。
    开始只是单纯地发泄情绪。
    毕竟它001号虽然不是身经百战，但是也是个经验丰富、能力优秀的元老级系统了，动不动就黑化值一百点的碎片它以前也没见过。
    没想到他的统友圈很轻易就火了。
    可能大家都对黑化值一百点的碎片非常好奇吧。
    不过……温瑶如果在统友圈看到了它发的内容，估计会生它的气吧。
    虽然他的吐槽成分很多，但没有多少是说温瑶坏话的，大部分都是吐槽碎片的。
    提到温瑶的那几句也说不上吐槽，只是一些……呃，感慨罢了。
    系统心虚地闭上了嘴，没再和温瑶说话。
    —
    室内静默良久。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一些事情，才主动接近你的。”
    兔妖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决定坦诚面对孟雾。
    一开始的确就是她主动接近孟雾来着。
    敢作敢当，没什么好遮遮掩掩、讳莫如深的。
    “但是现在我解开了误会……我为之前越过正常同事界限的所有言行道歉。”
    少女裙子上的珍珠扣饰反射着淡淡的圆润光，衬得她的气色更好——
    介于知性成熟与可爱清纯之间。
    孟雾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他觉得所有形容词都显得黯淡。
    面前的少女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温瑶现在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的，所以虽然很漂亮，但容貌和他记忆里的小瑶儿仍然有很大的区别。
    她在道歉。
    没有说很多光鲜的话，但是把自己的歉意好好地表达了出来。
    她所说的“误会”……应该就是把他误以为是长珩了吧。
    现在又说“误会解开了”，想必是发现了长珩真正的碎片是谁。
    孟雾的心情复杂，都没心思称呼他为“狗长珩”了。
    她会误解，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刻意引导，这点孟雾心知肚明。
    压抑着自己的个性、卑劣地模仿那个人，却还是没能被她接受。
    只收获了她一点可怜的同情。
    男人在心底嘲讽自己，被针扎过似的心脏好像又被浸泡在了大片盐水里，痛得抽搐。
    嗯……人类的身体就是脆弱，而且敏感。
    稍稍有点情绪就会被无限放大。
    “你不用道歉。我做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并不怪你。”
    “那天……或许唐突到你了吧，是我应该道歉。”
    孟雾甚至主动提起了他那天的告白。
    不知道温瑶有没有注意看过。
    他送的那束玫瑰花里，还有他亲手写的信。
    人类女孩子都喜欢情书，他这具身体的原主文学造诣很高，附身在上面的他很容易就能写出一大堆这个世界里经典的表情达意的句子。
    可他一句都没有用。
    如果温瑶仔细看过，就会发现里面很多的隐喻都是他和她相处的细节。
    从她还是一只不会化形的兔子开始。
    某种程度上，他和少女本质很像。
    她认准了长珩，为他勤加修炼升入仙界，又在他的灵魂出现问题的时候义无反顾地进入小世界收集碎片……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固执。
    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固执到刻意把自己的魂体削弱，在小世界里穿梭，只为遇到温瑶。
    —
    孟雾想了很多很多。
    从很多年前，想到不久前，又想到现在。
    但温瑶对此一概不知。
    少女听了男人的话，不仅表情没有放轻松，反而更加凝重了。
    小巧粉嫩的唇瓣保持着一个下压的弧度。
    她今天的头发用一个发夹特地盘了起来，很配她穿的这条严肃正式的裙子。
    虽然谈不上像特设局的老局长那样不怒自威，但是也有几分气场在。
    系统磕赛博瓜子磕得津津有味。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是金主爸爸家的瓜子，系统总感觉比以前磕过的要更香。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宿主和孟雾的这番“对不起，不，我才要对不起”的交锋精彩到有些狗血。
    这两个人在相互道歉，而且偏偏双方都是一副很真诚的样子，让人谁也也不舍得责怪。
    要它说，既然都认为自己很抱歉，那干脆都别道歉了。
    负负得正嘛。
    —
    系统的这番吐槽没有说出来，温瑶并不知道。
    但她同样不想和孟雾陷入“两个人都疯狂道歉说自己有问题”的局面。
    她完全不觉得孟雾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那次表白，虽然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但平心而论，其实一点都并不唐突。
    再唐突还能有她的“写自传”唐突吗？
    但既然孟雾说的这么诚恳，完全不像是单纯为了客套才这么说的，温瑶就放心了。
    没给他造成困扰就好。
    “孟处长，你没有唐突到我，更不需要愧疚，无论怎么说，都是我惹事在先，但既然你这么说，我很感谢你的包容……”
    兔妖想起来人类客套的常用语，“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帮！”
    之前在试图攻略孟雾的时候，兔妖的遣词造句都是那种风格，现在知道他不是碎片，温瑶马上就换了一下风格——
    人类之间的礼貌客套风。
    孟雾摇了摇头，“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但是总能告诉我吧……你辞去特设局的局长，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这……”
    温瑶小小地犹豫了一下。
    她辞职是为了去兽族和白泽待在一起，这好像也没什么一定不能告诉孟雾的。
    不过——
    “其实我也不算是要辞职，只是不担任特设局的正局长罢了，还可以作为荣誉局长被外派到兽族……”
    这是温瑶早就想好了的。
    反正这个外派对象的名额一直空缺着，局里也没人愿意去。
    她本来就要找白泽、和白泽在一起，倒不如直接就以这个“外派代表”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去兽族。
    也算她当了局长一场，为特设局做出的小小贡献。
    “我打算留在兽族。”
    温瑶到底没说得那么明白，但孟雾应该能听懂。
    这个时候被外派去兽族，就是去当人族派出的联姻对象。
    “和白泽？”
    孟雾问得很直接，惹得温瑶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是。”
    少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啧，没品味哦。”
    孟雾边冷哼边摇了摇头。
    “不过既然你都决定了，那就去做吧，”男人耸了耸肩，“但局长的位置可别给我，我也打算辞职了，去欣赏欣赏山水。”
    放屁。
    一个小世界的山水可没什么好欣赏的。
    他就是单纯地想离开特设局。
    暂时……离小瑶儿和长珩那个狗东西远一点。
    “哦……好的，我知道了。”
    温瑶微微挑起眉。
    孟雾现在像是卸下了某种面具，给人一种“摊牌了，不装了”的感觉。
    温瑶卸任正局长自然要再找人补上，孟雾愿意的话再好不过了，但是如果他不愿意，她当然也不会强迫他。
    再找别人就是了。
    特设局离了谁都能照常运作。
    —
    和温瑶总共没有聊很久。
    时辰的走动微乎其微，孟雾却觉得心里少了一块大石头……
    哦，从心脏的裂缝里滚出去的大石头，让人觉得空落落的同时，也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男人低垂着头，半阖着眸子，走在安静的走廊里。
    安静突然被打破了。
    “孟处长——”
    少女急忙叫住孟雾，说了一句这样没头没尾的话。
    “卓子以靡，何制六合？”
    听起来像是某种音节错落的古文。
    “宿主，这是什么意思啊？”
    别说孟雾了，就连系统都不明白温瑶在说些什么。
    “这是在姜子渊那个位面，师傅经常对我们三个说的话……大意就是说卓子这个人不会低落，如果他没有那么良好的心态，也没办法取得统治大片疆土的成就了。”
    “啊，姜子渊那个位面……”
    稍微有点久远了，系统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在那个位面里，宿主和碎片姜子渊以及奇怪的仙君“夏娉婷”一起，被北离收为了徒弟。
    在天机岛上共同度过了从孩童到青年的阶段，算是有几分共同长大的深厚情谊。
    “可是这个现代位面又没有卓子，更没有这句话啊……”
    卓子是只有那个位面里有的人物，他的这段历史典故也是只有那个位面的人才知道。
    系统的语气还是很疑惑，可是它说着说着突然就顿住了。
    哦……这个位面里没有，所以宿主特意说了一个这个位面里没有的人和话，是想试探孟雾？
    她觉得“孟雾”不是这个位面的人？
    而且……宿主特意提到了在天机岛的那段经历，又选了这样一句话……
    姜子渊是碎片，这个世界的碎片是白泽。
    那……难道和夏娉婷——那个奇怪的仙君有关？
    温瑶的话很快证实了系统的猜想——
    “小统，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觉得孟雾很像夏娉婷，你知道的，就是那个穿梭位面的仙君……”
    “宿主你觉得像吗？我没觉得多像啊……”
    系统不明觉厉。
    实在是那个世界的夏娉婷给它印象太深刻了。
    仙君穿进女生的身体里，还用那副身体做了很多大大咧咧的事。
    而且特别厚脸皮、爱开玩笑、轻佻浮夸……
    温瑶开了个头，系统久远的记忆就一点点被唤醒了。
    “奇怪仙君”的立体形象仿佛都浮现在了系统眼前。
    至于这个小世界的孟雾呢？
    文化分理事务会会长、着作等身，文学造诣极深，年轻斯文、优雅高冷……
    怎么看都和奇怪仙君沾不上边吧。
    “是不是认错了啊……而且哪有那么巧，连续两个小世界都遇到了。”
    系统小声地呢喃。
    快穿者很多，但是小世界更多。
    两个快穿者同时相遇在一个小世界的概率是很低的。
    低到一旦发生都可被特意发到统友圈的程度。
    “认没认错……总要试试才知道啊……”
    少女的声音悠悠。
    —
    “温局长，桌子乙醚？你是要做化学实验吗？和新的自然资源开采计划有关吗？”
    被突然叫住的男人神色平静，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怎么？温局长想在走之前再为特设局做一波大贡献啊？真是了不起呢……”
    孟雾的这几句话是笑着说的，而且语气虽然诚挚，但更像是在想打趣温瑶。
    与他相反，少女的眉倒是紧紧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