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单调性……”
    少女的声音清软又干净，双眼紧紧盯着江陵指的那道题。
    “我……”
    温瑶在脑海里疯狂回想刚才上课讲的内容，但是函数单调性这部分老师讲得比较快，她连笔记都没来得及整理呢，再怎么想也是脑袋空空。
    兔妖正要向小统求救，江陵却出声接住了她的话。
    “我认为这个函数的自变量在分母上，而且随着自变量在区间里增大，分母增大，函数值整体减小……”
    少年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温瑶。
    少女的神色如常，没有显出什么疑惑的样子，他这才继续往下说——
    “所以函数在这个区间里单调递减……”
    江陵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大段话，同时用笔在卷子上画了几个箭头和简易的图像。
    这道有些抽象晦涩的题顿时变得清晰起来了。
    “温瑶同学，我说的对吗？”
    少年问得坦率，不窘迫也不扭捏，有种壮阔的谦卑。
    兔妖在心底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本来她还对这个知识点一知半解，但江陵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大声地说了一句：“对！就是这样的！”
    刚弄懂这个知识点的温瑶有点兴奋，见江陵卷子的下一道题也还空着，自告奋勇地用眼神示意他：这道题你会吗？
    少年从善如流地点头，“温瑶同学可以再帮我讲一下这道题吗？我还没有完全掌握。”
    “好！”
    这次不用江陵先说思路了，温瑶自己就能分析出来，再一步一步的讲给江陵。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
    少年恍然地点点头，动作既不夸张，又能让兔妖感觉到有一种成就感。
    “温瑶同学果然很擅长数学啊——”
    “不……不客气。”
    少女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其实哪里是她擅长数学呢，就是江陵自己的思路很正确，温瑶顺着他的思路理下去，才解出题的。
    温瑶一边心虚，一边悄悄把笔记上空白的“函数的单调性”这部分补上。
    —
    “江陵同学，超市的巧克力买一盒送一盒，我……我一个人吃不了，你……你可以帮我分担一下吗？”
    高大的少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同学拦住。
    像是怕少年拒绝，女同学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吃的话这些巧克力就浪费丢掉了，多可惜！”
    对方长得很白，五官算不上精致但胜在清秀，头上别了一枚青色的发卡，说话的时候脸蛋微微发红，整个人青涩得像一颗未成熟的杏。
    江陵不喜欢吃杏。
    “那就丢掉吧。”
    少年的表情很淡，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女同学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看着他。
    啧。
    江陵压下心底的那一点烦躁，终于肯多说几个字了。
    “我不喜欢吃甜的，同学如果吃不完可以分给班里的其他人。”
    少年的话几近直白，连一句客套的“谢谢”都没说，但总比刚才的那句“直接丢掉”来得礼貌。
    “啊，是这样啊，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的脸涨得通红，有些慌乱地解释，目光飞速划过江陵手里拿着的香草味牛奶。
    不是不喜欢甜的？
    她记得这款奶很甜来着。
    “那……你吃一块也好啊……江陵同学……”
    少女的声音发颤，像是要哭了。
    江陵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一贯温和笑着的嘴角绷直。
    好讨厌啊。
    他对不相干的人一向没什么耐心。
    这次拒绝得更干脆了——
    “不了同学，请让一下。”
    如果可以，江陵更想无视少女直接走过去。
    只可惜这个位置通道很窄，如果两个人同时通过的话，难免会有身体接触。
    那样的话……江陵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不太好的事。
    刚见到温瑶，他不想多生事端。
    希望这个女生识趣一点。
    被少年眸里的阴森之意吓到，女同学不自觉地后退两步，瞳孔微微瞪大。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少年早就走远了。
    这个江陵，搞什么啊？
    “哟，我们白灿妹妹也有搞不定的男生啊～”
    女同学站在原地半天没动，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太正经的口哨声，三个男生并排朝这边走来。
    说话的是最中间的那个，双手插在兜里，校服的拉链也没拉，好好的校服硬是被他穿出了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
    “李柏松，你少在这小人得志！这次就算你赢了，下次去喝酒费用我出。”
    白灿翻了个白眼，和方才害羞到的样子判若两人。
    “敞快！那我就祝白大小姐早日拿下意中人了！”
    白灿的白眼翻得更夸张了，“谁是我的意中人？要不是和你们打赌，江陵这种货色，我才看不上呢！”
    她和李柏松他们打了赌，赌的内容就是江陵会不会收下她的巧克力，赌注是一次酒钱。
    “好好好，不愧是我们白大小姐！”
    李柏松坏笑了两声，勉强算得上阳光的一张脸做出了这样的表情，只显得油腻。
    白灿厌恶地皱了皱眉。
    这样一对比，刚才江陵冷脸拒绝人的样子都显得可爱多了。
    江陵。
    白灿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江陵的名字。
    不就是一个转校生，还能装到什么地步？
    她白灿要想拿下一个人，还没有谁逃得掉呢……
    —
    “宿主，你不打算攻略碎片吗？”
    系统反复刷了一下一百点黑化值。
    一点没动。
    这么高的黑化值，系统怀疑如果温瑶不早点把碎片攻略下来，他很可能会越长越歪，等再大一点就……
    “他还太小了，当务之急是要好好读书学习。”
    温瑶有自己的考虑。
    她是活了上千年的兔妖，但这个小世界的碎片江陵就只是一介凡人。
    凡人在十五六岁的年纪，不应该想着早恋，而是要好好学习。
    况且温瑶和碎片是同班同学，现在又是同桌，兔妖有信心一边带动江陵好好学习，一边从娃娃抓起，掰正一下江陵的思想。
    让他不要步那些黑化碎片的后尘。
    “好吧，宿主。”
    系统被说服了。
    三中的家庭作业不多，给学生预留了充分的自主学习时间。
    温瑶利用课间时间把今天的数学作业做完了，又从书桌堂里拿出自己的课外练习题开始写。
    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做题的方法和江陵之前做那道题的方法一模一样。
    系统细看了但没有多想，反而发现了点别的事情——
    “宿主，你的练习册和江陵的好像是一样的诶！”
    兔妖正写字的笔顿住，抬眸看了眼江陵搁在桌上的练习册。
    还真是。
    这个出版社的系列习题还挺火的，做的同学很多，江陵和她都选择了这款也不奇怪。
    “那我要提前多做一点了，这样他有什么问题，我就可以给他讲了……”
    兔妖下定了决心，前后翻了翻练习册，给自己定了一个大概的数量。
    “宿主，你这又是何苦～”
    系统切换到了有点阴阳怪气的模式。
    但兔妖没太在意，专注地写着自己的题。
    “这个给你。”
    温瑶把视线从习题上移开，看向了江陵……和他手里的香草味牛奶。
    “给我的？”
    少女指了指香草味牛奶，又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道。
    “嗯。”
    少年点了点头，把牛奶朝着温瑶的方向推得更近了些，“谢谢你给我讲数学题。”
    原来是谢礼啊。
    兔妖接过了桌面上的牛奶，手指摩挲了两下后面的塑料吸管，有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你太客气了。”
    —
    “咦～宿主，你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嘛！”
    系统的阴阳怪气模式还没调整回来，说出来的话也有一点欠打。
    但温瑶很认真地解释了起来。
    “小统，我收下了江陵的牛奶，下次就可以找借口请他吃饭，或者送他一些别的东西当作回礼，一来二去……”
    交集多了，又是同桌，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会越来越好。
    虽然温瑶不想在高中时期早恋，但是等高考结束了，她和碎片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后面的话兔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系统也能想象得到。
    “哇……”
    这下系统是真的有点佩服它家宿主了。
    —
    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兔妖一盒牛奶就见了底。
    吸管被吮吸，发出了“吸溜吸溜”的细微声响。
    温瑶有点意犹未尽地把吸管从嘴里拿开。
    那上面还有她的咬痕。
    圆形的吸管被咬得“破破烂烂”，温瑶晃了晃牛奶盒，确认里面没有什么奶了。
    这个牌子和口味的牛奶很好喝。
    是有一点甜，但不是那种工业糖精的甜，而是自然的香草甜味，温瑶很喜欢。
    “我帮你把盒子扔掉吧……”
    江陵恰好在这个时候开口。
    “江陵同学，这……不用，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兔妖这下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给江陵讲的那一道题，全靠他自己的思路，但江陵给她买了牛奶当写礼不说，现在喝完了奶还要主动帮她扔掉空盒。
    这哪里是黑化值一百点的样子啊。
    说这是黑化值零点的碎片她都信。
    “没事，我刚好坐在外面。”
    少年摇了摇头，不等温瑶再拒绝，手指就擒住了空的牛奶盒。
    的确，江陵坐在外面，温瑶坐在里面，由他去扔东西要更方便一些。
    “谢谢，你人真好……”
    白灿翻了个白眼，和方才害羞到的判若两人。兔妖真心实意地道谢。
    这样也好。
    她请碎片吃饭或者给碎片买其它东西作为回礼的理由更加充分了。
    兔妖到底没有拦着他拿着自己喝空的牛奶瓶去丢。
    ……
    江陵站在垃圾桶面前，动作很快地把吸管从空的牛奶盒里抽出来。
    吸管边缘还有少女咬出来的痕迹——细细的齿痕，昭示着她爱咬吸管的小习惯。
    江陵从兜里抽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擦了擦吸管上残留的一点点牛奶，随即把空的牛奶盒丢进垃圾桶。
    被擦干净的这根吸管则是被他塞进了兜里。
    和记忆里一样爱咬吸管啊。
    温瑶。
    —
    温瑶又上了几节课，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吃完午饭后就到了午睡时间。
    兔妖掏出原主午睡用的小抱枕，放在桌面上。
    “好了，大家都快点睡觉吧。”
    班长站起来环视班级一圈，大部分人都正在拿自己的午睡用品，很少有说话的。
    不管是调皮还是不调皮的同学，都很喜欢午睡这个环节，往往不会在这时候捣乱。
    温瑶双手环住了抱枕，把头搁在上面……
    唔，有点硬。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姿势不对还是这个抱枕的材质问题，她觉得原主枕起来还不错的抱着有点不舒服。
    “唉……”
    旁边的碎片小同桌低声叹了口气。
    还没开始睡觉的兔妖把头转向江陵那边，躺在抱枕上看他。
    “江陵，你怎么了？”
    少女小声问道。
    “我新买的抱枕不太舒服，太软了，我喜欢枕硬一点的。”
    少年的语气有一点苦恼。
    “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交换抱枕试试？”
    兔妖话音刚落，就觉得不太妥当，又改了口，“还是算了，我的抱枕不是新买的，已经枕一学期了。”
    用自己睡过的旧抱枕去换人家的新抱枕，还是不太合适。
    但少年却忽略了她说“算了”，只是兴致勃勃地点了点头。
    “好啊，我们交换试试吧。”
    “啊……好。”
    少女有些呆呆地答应了下来。
    ……
    江陵口中“不太舒服”的软抱枕枕到了温瑶脖子底下……好舒服。
    兔妖嘴里溢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咽了咽口水，越看这个碎片越顺眼，“谢谢，它好软，好舒服。”
    “嗯……我也很喜欢你的抱枕，软硬刚好。”
    少年和少女面对面趴着小声说话，没有引起班级里其他同学的注意。
    “那就好。”
    兔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抱枕变得更软更舒服了，困意也很快就上来了。
    温瑶的眼皮一点点阖上，彻底进入睡眠前还不忘和碎片说了一句——
    “午安。”
    少年的眸子里浮上一抹复杂之色。
    少女的呼吸放缓，明显已经睡着了，但他还是认真地回了一句——
    “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