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宸离开后,圣帝的目光转向沈熠,开门见山地道:“你上次提出来的重甲骑兵的事,朕已经命有司开始选拔了;至于通商的事,朕已经交由户部全权负责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陛下圣明!”沈熠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圣帝的马屁,脸上的表情也很真诚。这是他与圣帝时隔三个月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这一次,两人都没有试探彼此,而是掏心掏肺,谈论了许多与统一五国一事相关的细节。而这些内容的影响极为深远,直接催生了一代盛世。
申时中,圣帝终于结束了与沈熠的谈话。沈熠原本打算去见见赵云溪,不料圣帝却假装没听到沈熠的请求,命郑霆将他送出了皇城。皇命难违,沈熠也只好乖乖离开。
“陛下,臣还有一事想说。”将要离开永安殿时,沈熠突然想起了圣帝体内的毒,故而折返回来,自顾自地道,“臣的八师姐在毒术方面的造诣比大师兄还厉害,陛下可要见见?”
原本有些倦意的圣帝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沈熠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对沈熠道:“三日后正是休沐时间,朕会出现在临仙楼。”
“臣明白了,臣告退!”沈熠躬身拜道。正好他已经饿到不行了,还是早些回家吃饭吧。
出了皇城,与芸儿等人汇合后,沈熠终于松了口气。有了今天与圣帝的谈话,接下来他就可以放开手去做一些事了。目前看来,所有的事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回头看了一眼永安殿的方向,随即登上马车,对刘三道:“走吧,回家!”
镇国侯府中,由于沈德良带回了沈熠今日回家的消息,柳含烟急命阖府上下做好迎接的准备,又派人去给沈煜和沈煖传话。可过了许久仍不见沈熠的身影,这让柳含烟生出了一丝不安的情绪,在厅中不停地走来走去。
沈泓看到柳含烟这副模样,只得放下手里的书,宽慰道:“夫人,熠儿回来,定然要去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或许还有些其他事要说,一时半刻肯定回不来,你还是安心坐下等吧!”
“就你心宽。”柳含烟没好气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熠儿的身份有些麻烦,这都过去两个时辰了,熠儿还没回来,你这个当爹的真的就不担心,万一陛下……”
“娘,您放心吧,三弟不会有事的。”听到柳含烟将话头引到了圣帝身上,沈煜担心她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急忙接过话茬,与沈泓一起劝慰道。
柳含烟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里虽然还有些焦躁,但还是坐了下来,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可门吏仍旧没有传来沈熠的消息。柳含烟这时已经彻底坐不住了,只见她倏地站了起来,朝着大门口走去,想亲自去门口等沈熠。
这时,只听得外面传来了一声疾呼:“老爷,老夫人,三少爷回来了,正在门口下车呢。”
听到这话,柳含烟终于松了口气,看了一眼沈煜,吩咐道:“煜儿,你去接一下熠儿吧!”
“是,娘,孩儿这就去!”沈煜也暗暗松了口气,欣喜地应了一声。他虽然一直在劝慰柳含烟,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逝,心里多少也有些焦灼。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怎么可能不担心沈熠的安危呢,好在人终于回来了,那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娘,我也去!”沈煖也站了起来,眼巴巴地道。三个月都没见面了,她也很想念沈熠。
“去吧!”柳含烟欣慰地道。看到儿女们这般和睦,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可能会拒绝。
侯府门口,沈熠跳下马车,看着熟悉的匾额和大门,心里莫名涌现出了一丝暖意。这是他魂穿后的第一个家,寄托了他无数的感情和回忆。正当他陷入沉思时,一众丫鬟仆人纷纷涌上前来,齐齐施礼拜道:“奴才(奴婢)见过三少爷,欢迎三少爷回府!”
“免礼,都起来吧!”沈熠虚扶了一下,让这些跪在地上的人站起来。尽管他很不习惯这种礼节,让自己院里的人不必这般,但却无力改变这个大环境,因而只能慢慢适应。
“谢三少爷!”这些丫鬟仆人像是提线木偶一般,齐齐地应了一声,这才陆续站了起来。
“三师兄,你先回院里吧,让季婶准备些吃的,你们先吃吧!”沈熠看向玄策,解释道,“我要先去拜见我爹和我娘,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晚上多半会在紫竹院用饭,你们就别等了!”
“也好!”玄策点点头道。反正沈熠现在已经平安回来了,也用不着他这个护卫保护了。
“三弟……”沈熠刚踏了一步台阶,便听见了一道喜庆的声音,紧接着,沈煜和沈煖便喜气洋洋地从大门口走了出来,径直朝他走来,他这才意识到刚才是沈煜在叫他。
“二哥,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沈熠急忙迎上前去,笑着寒暄道。虽然他与沈煜相处的时间比较短,但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份血脉相连的兄弟情。
“我一切都好,倒是三弟你黑了,也瘦了,但身体却壮实了。”沈煜看着“脱胎换骨”的沈熠,感慨地地道,“你自小娇生惯养,要是娘看到你这副模样,定然要心疼死了。”
“其实也还好!”沈熠道,“二哥,爹娘都还好吧?我这一离开就是三个月,虽然时常与家里有书信往来,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就像是茗香楼的事,家里从来没告诉我。”
“都好,二老正在里面等着你呢。”沈煜道,“爹娘其实也是不想让你担心,这才隐瞒了一些事。都说我们做子女的‘报喜不报忧’,爹娘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你说是吧?”
听到沈煜这样说,沈熠附和道:“二哥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忽略爹娘他们的想法了。”
兄弟俩一聊起来就收不住了,这让一直想要开口的沈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芸儿注意到了这一幕,小声的提醒了沈熠一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忽视了沈煖,心里突然有些歉疚。
“煖儿,对不起啊,三哥刚才光顾着说话了。”沈熠摸了摸沈熠的头发,很是抱歉地道。
“三哥别这么说,我没事的。”沈煖红着脸,鼓起勇气道。她原本有好多话想跟沈熠说,可当听到沈熠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时,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话都化成了“我没事的”这四个字。尤其是在沈熠提起茗香楼时,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担心、委屈、后怕等情绪纷纷包围了她,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好在沈熠及时注意到了她,一句话便打消了她心里的负面情绪。
“三弟,小妹,我们还是进去再说话吧,爹娘还在里面等着呢。”沈煜道,“你不知道,自从中午知道你今天要回来,娘就吩咐门吏随时注意着你的身影。可等了两三个时辰还不见你回来,娘急得坐立难安,在厅中走来走去,还埋怨了爹几句。”
“去见陛下的时候说起了一些琐事,耽搁了。”沈熠随口解释了一句,心里却满是感动。
“爹和我就是这么劝慰娘的,可她太过担心你的安危,无论我们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沈煜边走边道,“对了,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我有些事情还想请教你呢。”
“说不好,但十天半个月还是有可能的。”沈熠道,“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也想好好陪陪爹娘,再与二哥和煖儿聊聊天,顺便处理一些宵小,免得日后再暗戳戳地给我们使绊子。”
说话间,兄妹三人来到了紫竹院。隔着老远,沈熠就注意到了柳含烟正不停地走来走去。
“娘,孩儿回来了!”沈熠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来找柳含烟时的场景,于是扯着嗓子道。
心情焦躁的柳含烟终于听到了沈熠的声音,心里莫名一颤,急忙答道:“哎,娘在这里!”
就是这么简单的两句对话,瞬间让母子二人有些泪目。对于前世就缺少母爱的沈熠而言,柳含烟是他对母亲的感情寄托;对于爱子心切的柳含烟而言,在沈烨久未回家、生死不明时,身边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尖宝贝。
听到柳含烟的声音后,沈熠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径直来到正厅,强装镇定地施礼拜道:“孩儿不孝,久未归家,让爹娘担心了!”在这世上,沈泓和柳含烟才是他最愿意跪拜的人。
“傻孩子,快起来,说这些干什么,回来就好。”柳含烟急忙扶起沈熠,细细地审视着沈熠,很是心疼地道,“黑了,也瘦了。这同安县这些日子,你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孩儿不苦,相反过得还很充实。”沈熠举起胳膊,卷起衣袖,秀了秀自己似有似无的肌肉,对柳含烟道,“娘,您看,孩儿现在壮实多了,一顿能吃两碗饭,甚至都不带喘气的。”
柳含烟被沈熠的举动逗笑了,先前的担忧和焦虑也消失了,很配合地道:“确实壮实了!”
沈泓这时也装不住了,放下倒着拿在手里的书,走上前来捏了捏沈熠的胳膊,欣慰地道:“好小子,真不愧是我沈泓的儿子。看到你如今的变化,爹很高兴,现在的你更像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也不枉遭了这一场罪。说实话,当初刚收到你的信,知道你跑到那穷乡僻壤的深山老沟里,做那些劳力费神的事,爹还担心你撑不下去呢。如今看来,确实是爹小瞧你了。”
“孩儿其实也不敢相信。”沈熠很配合地道。对他而言,像是在沁沂山窑厂做的那些事,远比不上前世所经历的十分之一。虽说如今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但在经过宿主小时候的事后,对于这些所谓的苦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耐受性。然而,这些事却不能告诉沈泓。
“好了,夫君,先别说这些了,熠儿赶了这么久的路,又在宫里耽搁了许久,应该已经饿了,还是让他先吃饭吧!”柳含烟道,“娘专门找来了望月楼的师傅,给你做了一桌子菜,就等着你回来吃呢。最早做出来的那些都凉了,只好让底下的人吃了。刚才听说你到门口了,楼里的师傅已经重新在做了,保证你吃的都是新鲜的。”
对于柳含烟的这番心意,沈熠表示非常感激,象征性地道了一声谢后便带着芸儿来到了膳厅用饭。至于姜姝和曾容,此前已经随玄策先行回到梧桐院了。
随着一道道菜被端上来,沈熠毫不客气地吃了个干净。圣帝还真是抠门,跟他说了那么久的话,也不管他是不是还饿着肚子,就把他打发出宫了,简直是太过分了。
吃饱喝足后,沈熠吩咐芸儿回梧桐院一趟,将给柳含烟和沈煖准备的礼物拿过来。他则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漱了漱口,满足地来到书房,陪着沈泓等人继续说话。
不多时,芸儿将两面玻璃镜送来了紫竹院。沈熠也没卖关子,当场就打开箱子,取出了他专门准备的玻璃镜,送给了柳含烟和沈煖,并叮嘱他们要防止镜子碎裂后伤人。
看着这独具一格的珍奇礼物,柳含烟的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甜,爱不释手地摸着光滑的镜面,连连称赞道:“真神奇啊,镜子中的人影简直跟活人一样。熠儿,你有心了!”
“娘喜欢就好!”沈熠道,“这面镜子的制作技术还不够成熟,娘先将就着用。等过段时间,玻璃厂的蒲师傅改良技术后,孩儿再送您一面更大的、质量更好的镜子。”
“好啊,那娘就等着了!”柳含烟笑道。作为一个母亲,即便沈熠;两手空空地来见她,她也是满足的。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只要她的孩子这一生平平安安的,她就没什么奢求了。
与此同时,沈煖忍不住翻来覆去地观察着手中的镜子,时不时地还照一照。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这般“神奇”的玻璃镜,强大的好奇心驱使着她想从中看出些端倪来。沈熠注意到了这一幕,打趣道:“煖儿,三哥知道你生得好看,但你也没必要一直照镜子吧。”
沈煖笑脸一红,急忙解释道:“三哥,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好奇,同样是镜子,为什么这个玻璃镜会比铜镜清晰那么多,而且重量还比铜镜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