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梧桐院,沈熠就迫不及待地让玄策把他抓回来的那个人带到书房去。原来,沈熠正是知道了玄策给他抓了一个疑似玄珠堂余孽的人,这才急着跑回家来,想要仔细审问一番。
最近这段时间,玄珠堂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调查关于玄珠堂的事。因此,他才让玄策悄悄地跟在影龙卫的身后,伺机抓一个看上去有点儿身份的人回来。尽管圣帝也很关心玄珠堂的事,而且这个计划也是圣帝制定的,但也却不想什么事都要去问别人,于是让玄策演了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而这也是他让玄策换下道袍的一个因素。
被沈熠连番使唤的玄策心里虽然很是不爽,但一想到有可能打听到更多关于玄珠堂的事,嘴上也就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了。于是满腹怨气地来到了后院,从沈熠的马车底板下面揪出一个形状很惨的人,象征性地探了探他的呼吸,然后毫不客气地拖着他朝着沈熠的书房而来。
当见到玄策抓到的这个疑似玄珠堂余孽的人时,沈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待得到玄策的答复后,他才半信半疑地观察起了躺在地上的这个人。只见此人灰头土脸,鼻孔流血,嘴里塞着一块破布,又用一根布条绑于脑后;双手反绑于背后,双脚用一根麻绳捆在一起,然后绕至腰间,与双手绑在一起。整个人的形状非常诡异,像是被打断骨头后重新拼到一起的。
“师兄,他不会死了吧?”沈熠看着这人的惨样,突然有些担心地道。辛辛苦苦折腾了这一趟,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亏大了。他背着圣帝搞的这一出本就很冒险,若是再打听不到有关玄珠堂的的消息,那可真就是两头不落好了。他是个生意人,绝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小师弟,你放心,这老小子命大着呢,这么点小伤,还要不了他的命!”玄策阴恻恻地道,“你是不知道,这老小子被宫里那位的人追得极了,竟然抓了一个三岁幼童当挡箭牌。被我逮住后,他先是苦苦祈求,趁我不注意时,还想用毒针刺我的眼睛。我一怒之下,这才修理了他一顿,点了他周身八处大穴,然后脸朝上绑在你的马车底板下面,让他好好受受罪。”
沈熠再一次看了一眼那人的形状,不禁怀疑道:“师兄,你刚才说的‘修理’不会是指给他断骨又接骨吧?我看这个人的身体形状很诡异啊,一般的修理可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不错啊,小师弟,这你也能看出来。”玄策称赞了一句,愤愤地介绍道,“这老小子不讲武德,竟敢偷袭我。我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又担心他受不住而一命呜呼了,这才想出了这个办法。不过你放心,我只折断了他的四肢,其他的动都没动。再说了,我还封了他周身八处大穴呢,就是怕他突然死了,影响了你的计划。我这么做,你总该放心了吧。”
听到玄策的解释,沈熠方才松了口气,他只要这人没死就行,至于受了什么罪,被玄策如何折磨过,他都不会在意。再说了,这人既然能拿三岁幼童当人质,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师兄,他怎么还没醒,你赶紧弄醒他,我还有话要问他呢。”沈熠催促道,“玄珠堂的事困扰了我们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疑似玄珠堂余孽的人,可千万不能随便放过。”
玄策被催得烦了,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来到那人身前,三两下就解开了那人的八处要穴
几息之后,地上那人终于醒了过来。此刻的他虽然还未完全清醒,但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从四肢传来的痛感和几处穴位传来的酸涩感,因而不自觉地吸了口冷气,发出了一声低哼。
玄策冷哼了一声,不怀好意地道:“老小子,清醒了没有?没有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
这突然响彻在耳边的话让地上那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的脑海中虽然一片混乱,但却清楚地记得这个声音,也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闯荡江湖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早知道会有现在这个处境,他当时就不该随便出手的。可惜的是,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如今自己的性命就握在别人手里,若是不赶紧服个软,求个饶,等下只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又何必自讨苦吃呢。主意一定,他立马挣扎着求饶道:“好汉在上,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先前冒犯了您。现在已经知错了,请您饶过小的这次吧!”
玄策没有搭理那人,对沈熠道:“小师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审讯的事,你很有经验。”
沈熠点了点头,来到玄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人,戏谑地道:“你真的知错了?”
地上那人立马挤出一个笑容,讨好地道:“回这位小爷,小的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是吗?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认错的,你若是像上次哄骗我身边这位好汉一样继续哄骗我,我该上哪说理去?”沈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这样吧,为了证明你的诚意,你不妨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是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倒是可以让这位好汉饶过你,甚至帮你接好四肢;可若是你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想必不用问多说,你也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我地时间很宝贵的,实在不愿跟你在这儿干耗着,所以,你考虑好我刚才的提议了吗?”
地上那人犹豫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谄媚地道:“这位小爷,您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识时务的人。”沈熠拍了拍手,心情很是愉悦,开门见山地道,“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此来京都所为何事,目前住在哪里,同行的人都有谁?”
地上那人听到沈熠这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后,当场愣在原地,细细捋了片刻后,方才答道:“回这位小爷,小的名叫‘刘十三’,康州府人士,此来京都是为了接一个远房亲戚南下去康州府定居,目前住在西郊的一个贫民窟,同行的人都是小的的手下,没有其他人。”
听到刘十三的回答,沈熠冷笑一声,随口问道:“刘十三,你是奴籍之人还是贱籍之人?”
对于这个问题,刘十三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沉默了许久后,他情绪低落地道:“贱籍。”
“你既是男子,又是贱籍,如今手底下又有那么多人,这样算起来,你的祖上定然不是一般人。”沈熠自顾自地分析道,“而能使出身不凡的你沦为贱籍之人,想来当然是狠狠地得罪了陛下或是‘三宫’之一,这才牵连到了全家。刘十三,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刘十三一脸惊讶地看着沈熠,不明白眼前这个公子哥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出了他的家事。正在沉思间,他突然注意到了所处的环境,留心观察了一圈后,发现这里古色古香,绝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有资格待的地方,只有世家大族的公子才有资格,于是,他努力地看向沈熠,不敢置信地道:“这位小爷,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仅凭一个名字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的事?”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但我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沈熠冷声道,“刘十三,明人不说暗话,对于你刚才的答案,我很不满意。当然,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珍惜。”
刘十三听出了沈熠话中的警告之意,不由得变了脸色。其实,当他听到修理他的那个人管面前这个年轻公子叫“小师弟”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在他的真正身份没有被拆穿之前,他还是想尽可能地浑水摸鱼。可现在,他知道自己要藏不住了。
“这位公子,您想知道什么,就请问吧。只要小的知道的,能说的,小的一定如实相告。”刘十三默默叹了口气,认命般地道。事到如今,他终于相信曾遇到的那位高人对他说的话了。这一年来,他真的是诸事不顺,不仅没有办好上面吩咐的几件事情,而且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见刘十三表了态,沈熠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道:“你们为什么要带走那个‘偷药贼’?”
刘十三愣了愣神,此时的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是一个针对他们而设的局,而他们所惦记的那个偷了奇药的人就是对方为他们设的诱饵,甚至还有一个可能,那所谓的偷药也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引他们出来,好一网打尽,断了他们的后路。
“怎么,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不妨告诉你,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要逼我做出令我为难的事情。”沈熠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想在气势上打压刘十三,让他自乱阵脚。
刘十三知道沈熠是有备而来,就算自己不说,其他被抓的兄弟也会说的。于是,他落寞地答道:“我们抓那个人,是因为听说他和另外两个人从新济世堂那里偷走了一批世人从未见过的奇药。我们对这种新研制出来的药很感兴趣,很想见识一下这种药是否的真的像传闻中那般神奇。”他逃走前可是目睹了其他人全军覆没的画面,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这才着急忙慌地逃走了,甚至还抓了一个孩子当人质。可怎么也没想到,当他自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一枚银针直接抵在了他的眉心。要是再有那么一厘的距离,他怕是早就交代在当场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药这种东西如此着迷?”沈熠继续问道。他感觉自己近来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不免有些激动,但还是尽量地表现出自己的坦然。
“我们是医者,寻找各种各样的药是我们的天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刘十三脸平静地道。反正他已经开始回答问题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两个。与自己竭力想隐藏的秘密相比,现在的他更想知道面前这个年轻公子的真正身份。就算最终还是要死,他也不想做个糊涂鬼。
“在我看来,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医者,更像是某个不知名的帮派成员。”沈熠嘲讽道,“这世上哪有你们这种不钻研医术,不拯救黎民,只想着掠夺别人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药的医者。若是这世上真正的医者都像你们这般想法,那世人所信奉的医道怕是离灭亡也不远了。”
刘十三脸色铁青,嘴唇颤抖,像是要反驳沈熠的话,可嗫嚅了许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行了,别叹气了。”沈熠毫不客气地道,“你既说你来自康州府,想必知道杏林堂吧。我想知道的是,你与杏林堂之间有无关系。实话告诉你,我从很早之前就已经盯着杏林堂了。”
刘十三的心猛地一沉,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了。沈熠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对了,于是继续道:“听闻江湖上曾有一个名叫‘玄珠堂’的组织,你对它可有了解?”
听到“玄珠堂”这三个字,刘十三瞬间变了脸色。此刻的他眉头紧蹙、双目圆睁,神色紧张地盯着沈熠,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玄珠堂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刘十三,我建议你还是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再想想你刚才的问题。”沈熠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是我故意嘲讽你,实在是你这个问题太愚蠢了。你及你背后的组织既然都将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怎么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呢,难道我就这么透明,这么不入你们的眼吗?”
“你的头上?你是沈熠?”刘十三大惊失色,语气中充满了惊讶。片刻之后,他自嘲地笑了笑,语气苦涩地道:“沈爵爷,我其实早该想到是你的。可惜,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啊。”
“行了,别感慨了,赶紧回答我的问题。”沈熠面色不善地道,“我还是那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我师兄接好你的四肢,绝对不会为难你。”
刘十三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思,笑容惨淡地道:“沈爵爷,除了玄珠堂的事外,其他的事,小的都可以告诉你。小的虽然也想好好活着,但不能、也不敢背叛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