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药石罔效了吗?”周维声若游魂,若不是魏微耳力好,还听不清。
“嗯…”魏微低声回应,心里烦闷。
“我…”周维低头静思,有双无形的大手揉捏着心脏,闷疼。
“一世亲缘是缘分,生老病死自转轮。”周维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周姨自己看得开就好。”魏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维,这个时候,再是如何抚慰人心的话语都透着苍白和空洞。
“我想出去,陪伴爸爸最后一程。”周维毅然决然道,特别是这次手术,风险特别大。
只是,出去后,命运如何,就得听天由命了。
“我送你。”魏微只能以行动来支持周维的决定。
“会连累你。”周维不赞同,她想陪伴养父母,但却不想让微微因为她的事情,而受到苛责,脑海里飞速想着各种站到养父母面前的办法。
“不会,我若不送你,怕是周姨还没见到父亲一面,就被秘密控制起来了。”魏微是相信那些人有这个能力。
“之前周姨被他们从家里带走之时,他们为了从你口中得到些不利于先生的消息,对你严加拷打。”
“周姨您不会认为,那位先生没有亲自上门要人吧?”魏微诘问,让周维无言以对。
周维自是相信她遇难,父亲定是想尽办法,只是,没救回她罢了。
“因为我和范家有点交情,后来,我查过,他们一开始就给你改了名字,也没把你关监狱,而是关到他们掌控下的看守所。”魏微点明内情。
“现在,你还认为自己能凭自己走到父母面前?”魏微诘问。
周维苦笑,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就麻烦微微了,”周维欠了魏微很多,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只是,要是被人发现,你就丢下我自己跑。”
周维相信以微微的身手,绝对没人能追上她。
“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魏微很是自信,要是这点能耐都没有,她早翻车了。
“周姨你准备一下,我先去摸索一下医院病房,明天晚上六点来接你。”六点出发,十一二点正好避人耳目。
魏微只知道在市一院,但哪间病房,是不可能知道的。
为了避免找错房间这种乌龙的事情,还是亲自去逛一圈为妙。
魏微来京都也是有自己的要事的,一大早,便找施项戎送上征兵花名册,也是变相提醒他,下次的军费,要将航母上这批服役军人包含在内。
而后魏微亲自去踩点,市一院旁边是个公园,正好方便约见范元媛。
在等待范元媛的间隙,魏微坐在公园亭子里,用精神力探向市一院,一间一间病房找过去……
“微微……”范元媛凑近,在魏微肩膀猛地一拍。
魏微身体有异动,但察觉到是范元媛的手,又忍着不动,任由她的手掌拍在她肩上。
“你怎么有空约见我?”范元媛坐在魏微对面,“还是约在公园?”
据范元媛对魏微的了解,她不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有正事,相信你也察觉到目前京都平静下的惊涛骇浪…”魏微环顾四周,现在公园人少地广,还不到热闹的时候,有人在周围都会被她感知,正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范元媛笑容凝固,装出来的轻快明媚消失殆尽,没想到远离风暴中心的微微嗅觉也这么敏锐。
“你察觉到了啊,”范元媛笑脸一苦,“我们范家,现在是生死关头。”
“微微,在你看来,可有破局之法?”范元媛虽说不悔,但能保住自己一家,就最好不过了。
“有,”魏微定定望着范元媛,“我就是为此来找你的。”
“我能保你,”魏微真挚的望着范元媛,“但不一定能保住你爸。”
因为她了解这个心有大义的同志绝对就像那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至于范修贤,虽说有限的几次接触,魏微觉得这人还是有底线的。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不了解范修贤,不知道这人有没有遭污的事。
范元媛松了口气,“保我和保范家,没什么差别。”
“我爸爸年纪也大了,大不了就退休。”范元媛很是乐观。
反正范家现在就她和她爸在官场上,她爸退了,就让她来当这个掌舵人就是。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魏微对范元媛很是赞赏,“我这次约你,主要是跟你讨论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说了保你就会保你。”
“什么事?”范元媛坐正身姿,洗耳恭听。
“你看看这些记录,我再来跟你讨论接下去要做的事。”魏微递给她一份记录。
范元媛接过厚厚的册子,翻开第一页……
章四丫(魏卫)
甘蓝村人,上有三个姐姐,皆出生即被溺杀。
四丫出生,比其姐不如,竟被随手丢入粪坑,第二天家人闻听婴孩啼哭,这才惊觉女婴未亡。
灭绝人性之人取来水桶,想故技重施,被产后虚弱的母亲赶来以死相逼,勉强留下一命。
之后开启长达八年的苦难生涯,随着生母拼男婴难产而亡,四丫立即被卖……
范元媛手指僵直,良久才翻到下一页……
家暴、贩卖、换亲……厚厚的册子,写满了血泪。
“这些,收集了多久?”范元媛声音干涩。
“不久,全是苦难者被解救时的口述加上后续调查。”魏微瞥了眼册子,那是她脑海里的记忆默写出来的。
“那你想我做什么?”范元媛视线落在书册上,“我能做什么?”
范元媛也是女人,见了这本对女性赤裸裸的压榨奴役,被人掌控命运与生命,没有对自己处境的沾沾自喜,反而有股唇亡齿寒的悲凉。
魏微眸色暗沉,眉眼间毫无温度,“很简单,利用你现在的便利,揪出有这些恶行的家庭,该判的判,该死的就让他们去死,无知,不是他们犯罪的理由。”
范元媛眉心紧蹙,最近风向有明显的转变,范家的风评很糟糕。
虽然他们暗地里帮扶了不少人,可那些人现在也不可能现身说法,为范家鸣不平。
“怎么样,敢不敢疯狂一把?”魏微眉头一挑,睨着范元媛,这事,恰似隐隐对男权发起诘难,但却是真正能让范元媛名字如日中天,全国闻名。
“你…”范元媛不解,“这事干得好了,名垂青史都有可能,你为什么不自己做?”
“我承诺了保你呀,”魏微点点书册,“你不会觉得,就现在的形势,你的组织不会解散?不会有别的组织转过来审你?”
范元媛沉默了,这个组织历史也不长,能立自然能解散。
加上满朝树敌,若是一朝被推倒,那肯定是大快人心。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落难了,自然会有人清算你。
“再说了,谁做也没有你们做这事得心应手。”
“此事做得好了,是大功德一件,你也成功转变形象,待日后组织解散,而你有这份名声,凭你现在的名声,就能借此入主妇联。”
随着魏微的解说,范元媛眼睛越发明亮,对啊,妇联那些关系户,哪是她这真刀实枪和人斗智斗勇走到今天的实干派的一合之力?
而妇联,真的是她很好的归宿了,嗯,养老归宿。
“我会做得很好很好,前所未有的好。”范元媛知道,这估计是她在这个位置,最后做的一件大事。
“我会说服我爸,让我爸发文件到地方,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为了政绩,那些人估计会做得比我拼命。”
“再多召集他们开会,例行批判不作为的,绝对能肃清大部分毒瘤。”
范元媛已经开始计划上具体如何实施了,看得出很想最后疯狂一把,这种言出令随,举国都得看他们眼色行事的机会就快过去了。
“很不错,元媛姐你越来越精明干练了。”多年前随手埋下一颗种子,现在种子发芽,并且努力开出七彩的花朵。
“谢谢微微带来这个计划。”范元媛握着魏微的手,感激溢于言表。
“谢什么,只是一个点子罢了,事情不都是你自己做的。”魏微摆手,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感谢的。
“不,你不知道,没有你的点子前,我已经做好要联姻,寻求姻亲的帮助,好全须全尾退下去呢。”范元媛想起了不堪回首的相亲经历。
相亲前,做好了只要过得去,就将就将就的想法。
想亲后,不,还是不能接受这一个个有张好看的脸,各种有问题的男同志,她做不到呀。
“你不知道,那齐尚礼,在京都明显风评很好,齐家也是个清净人家,我以为会成,哪知道……”
范元媛眉心打结,凑到魏微耳旁,压低声音却语出惊人道:“他竟然和他表弟不清不楚。”
魏微瞳孔地震,一双杏眼睁得溜圆,信息量有点大,容她消化消化。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他表弟是叫张邵棠的那个吗?”不应该啊,魏微仔细回忆齐尚礼和张邵棠的相处,不像不清不楚的样子。
“你是不是误会了?”魏微想知道范元媛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猜测。
“没有,”范元媛撇了撇嘴,“当着我的面,你侬我侬,眉来眼去,还暗暗手掌交叠,这不是不清不楚,是什么?”
“当然,一顿饭之后,姓齐的就隐晦的表示,他和我不合适,他有病,不能耽误我。”范元媛纠结得很,“就是这个病,他们怎么敢的啊?”
她是干什么的,她不相信齐尚礼不清楚,却敢这样隐晦的跟她暗示,表明他是被家人逼来相亲的。
“他们俩就不怕我把他们带走?”范元媛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名声这么好了?”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误会?他说的他有病不是这个病。”魏微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这一劲爆消息。
“没有误会。”范元媛显然对自己看到的‘事情’深信不疑。
“我跟你说这事,是要让你记得规避这个人,他家的相亲不能答应。”范元媛不是爱嚼舌的,但是魏微现在惹眼的很,就怕一时不慎,被诓骗了。
毕竟那人确实仪表非凡,齐家看着也是个好人家。
范元媛是想结婚的,对婚姻也抱有幻想,哪会想到她面前坐着的微微妹妹是个不婚主义者呢?
魏微理了下接受到的信息,目前所知,齐尚礼有‘病’,其它的,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但这病,也与她无瓜,也不耽误他做任务、练功、传授特战营的人,就当不知道吧这事吧。
但是张邵棠……
等多多把人踹掉……没事了,可以当不知道。
夜明星稀,魏微带着周维出现在市医院。
魏微抬头,望向目标房间,三楼那扇窗户虚掩着,有一角窗帘飘飘而出。
“看到那虚掩着的窗户了没?”魏微指着三楼,示意周维看过去。
周维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
“钻得进去吗?”魏微不放心,那窗户小了点,周维身体柔韧不知道如何。
“放心,能钻进去。”周维身材娇小,基本功不错,这些年自娱自乐,也没落下身体锻炼。
“好,那就从窗户进去。”魏微用精神力观察了病房内的情况,好在里面没有警卫,省了不少事。
那个面相慈祥柔和的奶奶,应该就是周姨的养母。
两个老人很享受独处时光,两人眉眼交汇间岁月静好,灵魂契合。
“外面守着不少警卫,进去后,情绪别太激动。”
“另外,外面什么风波都别听,有的是人为你周旋。”
周维只剩下点头了,眼望那扇灯火,眼里盛满星光。
虽然魏微可以直接翻越三层楼,但也要顾忌旁边周维的三观。
手腕一转,精致的铁爪勾住窗框,一手揽着周维纤细的腰肢,一手握着钢丝绳,脚蹬着墙面,周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吊在了窗户下。
魏微单手用力,将周维往窗口送。
周维敏捷的钻了进去,落地发出细微的声响,再一回头,发现微微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