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巧巧为了一门生意,出差两日。回来时,满身疲惫,眼底浮现出清晰可见的黑眼圈。
迟却因为这事大发脾气,把摆在厅堂的东西摔了个干净。伺候他的丫头跪在一堆瓷器碎片中间,抱着头瑟瑟发抖。这可怜丫头就算巧巧不在家时,迟的出气筒。
辫子狠狠的不偏不倚的抽打在身体的同一个地方,她却丝毫不敢喊叫,因为那只会收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冬儿替那小丫鬟挡了一鞭子,跪在迟面前,求情:“主君,您还怀着身子,小心动了胎气啊!”
“小贱蹄子,孤的身子用不着你担心!”迟居高临下俯视着冬儿,他一手持鞭,一手托住挂在腰上的沉重的孕肚,走到冬儿的面前,抬脚将冬儿踢倒,说:“别以为孤看不明白你心里的小心思!一个下贱东西还想高攀自己的主子吗?你别以为阿柔把你留下当管家,你就能爬上她的床,与孤平起平坐!”
“冬儿和小姐只有儿时的情意……”
“你有什么资格跟孤顶嘴!”迟愤怒的又踢了冬儿一脚,扬起鞭子对着冬儿的脑袋打了几鞭。
正当冬儿以为自己要被迟活活打死时,迟却停了手。冬儿视线十分模糊,只能看清迟的轮廓,他挣扎了两下便晕死过去。
迟也累了,随手扔了手中的鞭子,转身便回了卧房。至于那狼狈的厅堂,自然有下人收拾,而且一定会格外的干净。
入夜,迟睡在松软的床榻上。突然,盖在被褥底下的肚子难受起来。迟本在睡梦中,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强行唤醒。
“呃……宝儿……”迟拉开被褥,撑着身体坐起来,美玉似的手指轻轻的在自己那有些收缩的胎腹上打圈抚揉。
“呃呃……来人!药,药……孤的药呢……呃……”
“主君……您怎么了?”
“嘶啊……孤的肚子好痛,去端孤的药呃……”
迟疼出了一身汗,一双玉手捧着疼痛难忍的肚子却丝毫不敢用力按压。他嘴里呢喃着“宝儿”,一边呻吟着,一边抚摸着肚子。
“主君,要不要请一个医师啊?”
“阿柔还没回来吗?孤……呃……孤只信她。其他人……还不配替孤把脉……”
“家主做生意去了……只要是出个三长两短……”
“住口!你是要诅咒孤死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丫鬟吓得急忙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生怕迟下令把她乱棍打死。迟暂时也没心思去处罚她,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
“药来了!主君,药……”
下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迟撑起身子,也不顾这药的苦涩,仰头便将所有的药汁喝下去。
迟咬着牙,承受着腹中的疼痛,等待着药效的发作。他的手掌全是汗水,在腹部的中衣上留下一个掌印。
“呕……”
尽管迟依旧努力压制药汁不让其白费,可还是没忍住趴在床边,吐了一口,剩下的汤药就全部跟着吐出来。
“呃……”
迟在床上捂着肚子不停的辗转,下人也只能听着主君的痛苦呻吟无可奈何。天色逐渐大亮,这时,院外更加嘈杂了。房门被人推开,来人着急的叫着迟:“晚之?晚之!”
“家主!家主回来了!”小丫鬟激动的叫了起来,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迟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床单湿透了。疼痛了一夜,迟也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累睡着了,反正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了。
巧巧为他把了脉后,紧急的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对着迟身上的一些穴位扎了下去。迟的身体颤了颤,就又没了下文。
“晚之,你可算醒了。”
“你回来了……啊,皇儿,我们的宝儿!”
“已经没事了。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巧巧明显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脸色因为许久没有好好休息,变得更加阴沉。迟侧头掩着嘴虚弱的咳嗽不停,手指还不忘隔着被褥安抚肚里的孩子。
“你别着急。冬儿,端碗水来。”巧巧端着清水,让迟靠进自己怀里,拿着汤匙要为他水喝。
“小姐……刚烧好的水,烫的紧。”
冬儿站在一旁,等着把碗带回去。迟瞥了一眼那小贱蹄子,头低着,缩着脖子,宛如一只胆小的乌龟。他看到了冬儿额头上通红的疤痕,也装作没看见,眼不见为静的闭上了眼睛。
“我给你的那副药,你去碾成泥涂在额头的伤上面,就不会留疤了。”
“多谢小姐。”
巧巧将勺子中的清水吹温,这才放心的送到怀中人的唇边。迟偏过头,意思很明确了。冬儿见状,暗中咬了咬牙根,但脸面上却十分抱歉的笑着说:“小姐,我还是出去吧。主君才动了胎气,你好好照顾他吧。”
巧巧闻言,同意了冬儿的话。等到冬儿离开后,她低下头,手指轻抚着迟的面容,耐心的问道:“怎么了?”
“你责怪孤吧……没你在身边,孤做了很多坏事。咳咳……”迟病恹恹的枕在巧巧的颈窝上,掩着唇又咳了几声。
“坏事?我可听说,我家陛下好生厉害呢,我的那些瓷器真是无一幸免。先喝点水,我再好好跟你算算账。”巧巧握住迟有些冰凉的手,小心的把被子往迟的身上拉了拉。
“咳咳……孤不渴!”
“我知道。我家陛下不渴,但是咳嗽的厉害,还是喝一点吧。”巧巧重新舀起一勺水,她知道迟向来吃软不吃硬,于是她像逗小孩儿一样哄着迟:“驾!报告陛下~江洲粮草运到,请求入京~”
她这般说着,将勺子送到迟的唇边。迟被她逗笑了,乖乖的吸入口中。巧巧用手帕给迟擦拭嘴边的水渍,又喂了一次。这次迟更加配合了。
巧巧说:“我家陛下真乖。我要好好奖励一下啊~”
“妻主~腰难受。”迟躺在巧巧怀里,便开始夹着嗓子撒娇。
巧巧宠溺的笑着,顺从的为迟按揉后腰。这小妖精身上的莫名香气当真迷人,自己是完全被他拿捏住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胸口有点闷,肚子也涨涨的……就是憋得紧,想放屁又放不出来……”
“这么受罪啊?可真是苦了我的陛下。长记性没有?”
“什么?”
“我问你长记性没有?以后还生气吗?”
“哼……你快揉揉,不许停~”
迟见巧巧说话时,手就不替自己按摩了,当下伸手到后腰,着急的推了推巧巧的手。巧巧就听他的话,仔细的按压着他腰上的一些舒筋活血的穴位。
迟背对着巧巧,见巧巧不说话,他的心里顿时慌张极了。他思来想去,也意识到方才的态度不太好,又怕巧巧嘴上不说,心里跟他生气而不理他了,于是主动开口道:“你不许生孤的气……孤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即使孤跟你闹脾气,你也必须让着孤。”
巧巧真诚的说:“这是必须的。晚之为我承受孕育之苦,我若是不对晚之好,就与牲畜无异了。”
“不要现在说得好听。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厌倦孤了,所以这次出差才没有带上我?”
“原来是生气这个啊。这次生意实在太紧急了,而且要去的地方又远又偏,我就没跟你说这事。”
“哼……”
“我说的是真的!我当时到地方的时候,还在庆幸你没跟我一起受苦。大水冲倒了石桥,很多穷人都被冲走了,民不聊生。”
“那你有没有受伤?快让孤看看!”
迟闻言,全身上下的细胞都紧张起来。他支起腿,一边的胳膊按在床边发力,另一只手托着肚子,翻身与巧巧面对面,紧张的不断摩挲巧巧的身体,甚至拉开她的衣领查看。
“我就在泥水里打了个滚儿,没受伤,就是白瞎了一身衣裳。”
“你还有心开玩笑!一身衣裳算什么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让孤带着孩子守寡吗?”
“陛下还要为我守寡啊?那我要是真的死了,陛下打算为我守多久啊?”
“孤给你守个大头鬼!你要是死了,孤一定第一时间回京。”迟突然眯起眼睛,笑也不笑的道:“然后让六部所有官员给你陪葬!”
“这要是让六部听见了,还不得把我当神仙一样供起来啊?”巧巧笑着说:“好了~离开被窝就冷了,快回来。”
“呃……阿柔!”迟刚想听话的坐回巧巧怀里,可还没动作,肚子就突然抽痛了一下,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玉手紧紧攥住巧巧的双肩,额头贴到她的颈窝。
巧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了一跳,急忙小心稳住迟的身体,让人缓缓坐下,出声安慰道:“我在,晚之别怕。”
“宝儿真的没事吗?我的肚子不舒服,是不是宝儿不好?我是不是把宝儿气坏了?”迟不安的拢着肚子,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巧巧。这是他和巧巧的第一个孩子,一定不可以出事。
“乖,不要胡想。你躺好,让我摸摸肚子。”
“嗯。”
迟被巧巧扶着平躺下,便自己单手解开中衣的盘扣。迟一直很在乎他的身体,尤其是肚子,生怕身上张一点脏东西,因此就算巧巧忘记替他在身上甘油,他也要半夜爬起来自己涂完再睡觉。
光洁雪白的肚子就像一颗完美无瑕的夜明珠,淡粉色的孕脐微微凸出,像一条可爱鲤鱼张开的小嘴巴。迟用手按住胸口,胳膊搭在眼睛上,安静的等着巧巧给他检查身体。
雪白的睡裤松松垮垮的挂在人儿的胯骨上,盖住一小半的孕肚。巧巧把它拉到大腿处时,迟偷偷的睁开眼睛看巧巧,然后又泄气的重新盖住眼睛。
“呵,你都快足月了,我不会胡来的。”
“哼……”
巧巧搓了搓手,在爱人的孕肚上按了按。她的手指离开肚子时,总会留下一点点淡红色的指印,然后瞬间就消失了,转而化成一片红域。迟的皮肤真的太柔嫩了,几乎与刚出生的婴儿无异。
“方才是这里痛吗?”
“太突然了,只觉得整个肚子都在痛……”
“现在呢?肚子还在痛吗?”
“不痛了。但是好涨啊,涨得难受……”
巧巧的手在孕肚底部试探着,随后摇了摇头,又按了按凸起的孕脐旁边的位置。她看了看迟,便见后者也是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手给我。”
迟将手放到巧巧伸出的手掌里,注视着她拉着自己的手按在自己高隆的肚子上。耳朵里传进巧巧的声音:“摸摸这里是孩子的头,圈圈的,感受到了吗?”
“真的吗?这是宝儿的脑袋吗?”迟摸得十分小心,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
“这里是孩子的屁股,小脚摸到了吗?”
“嗯嗯,两只小脚都摸到了!”
这时,巧巧松开握住迟的手,脸上看不见一丝轻松。她认真的指了指孩子的头和脚,也就是肚子的左右两侧,对迟解释道:“孩子现在就是这个位置,横在你肚子里面,很明显是胎位不正。”
迟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继而是惊恐,他不可置信的说:“你前几天不是说孩子胎位没问题吗?”
巧巧说:“我要是没猜错,应该是你昨日持鞭时动作太大,带动着孩子移位了。大着肚子还能甩鞭子,我的陛下真是厉害。”
“你不用这样阴阳怪气的跟孤说话!”迟屈起一条腿,两条胳膊同时用力,撑着床榻想要坐起来,“呼……你早就想拿这个说事了吧!现在找到了机会,正好给你的青梅竹马报孤那几鞭子的仇了。”
“哎……床下冷,先穿件衣服。”
“不要你装好人!你不是要报仇吗?你打孤啊!”
迟只穿着一件中衣,在偌大的居室中显得十分单薄。他拿出那根带着尖刺的鞭子,睁着充血的眼睛,对巧巧步步紧逼。
“不要闹了。你站都站不稳,别摔着……晚之!怎么了?”
迟就像疯了一样,手掌握着鞭子上的尖刺,鲜血从手掌中流出来。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以至于此时再次动了胎气,捂着肚子站不住了。巧巧搂住他的后腰时,他手里的鞭子顺势落到地上。
“不要你抱孤!你心里根本没有孤和这个孩子,正好胎位不正,孤死了就成全你们了!”
“闭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迟突然被巧巧这一吼,顿时愣住了,不再胡闹了。胎腹上传来一下有一下的刺痛,让迟暗暗的抓住了床单。
巧巧在几个安胎的穴位上扎了银针,又把床上团成一团的被子展开,盖在迟的腿上。迟心中委屈极了,眼角流出清泪后,又赶忙自己擦干。
巧巧看着躺在地上的鞭子,眉头皱的更紧。她起身要去捡起来,迟却以为她不要自己了,哭着喊道:“你回来!千万别走!”
巧巧说:“我刚在你肚子上扎了针,把眼泪憋回去。”
迟连连点头,红着眼睛:“嗯,孤不哭了,你别不要孤!”
巧巧把地上的鞭子收进自己的储物袋,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玉瓶,这才坐回床边。她拉着迟的手,为他上药。
“我不会不要你的。方才又发了一通脾气,该累了吧,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那你能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孤……别生孤的气,孤以后都听你的。”
“好,都听晚之的,睡吧。”
迟主动牵住巧巧的手,见人没有躲开,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巧巧的手掌很温暖,让人十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