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缘好济者,广布种种善。
守者成见深,唾为乱世痰。
每每自错处,总总归旁贪。
——
风眼中,金目下。
林笑仰天与金目平静对视,面不改色道:“何方道友,在此为难?”
金目瞪视片刻,缓缓浮出一张金光人脸,大如云岛。
金口一开,威声震震。
“吾乃上灵当代三光掌尊,洞元圣法通真天君。”
“无知小辈,还不跪下拜见!”
林笑不由悠悠一叹,道:“我若跪下,你准看我不起。我若不跪,你定看我不爽。”
“真正的强者,从不需要通过他人的膜拜而获得满足。”
“唯短弱心缺者,才最在意别人直视。无非怕人看穿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道友名号隆长如斯,生怕别人不惧你威能吗?”
“我无意冒犯,但人若犯我,便是天皇地祖,我也不会尊之分毫,从之半分。”
空中那对金光登时微微眯起,透射寒芒。
一只金掌陡然拍出,随着一声威喝从天而降。
“便让汝试试真个败絮其中否!”
林笑并不慌张,并指往上一点。
剑气冲霄!
他毫无保留,丹田有多少九霄元气,尽皆压缩成凌厉剑气。
剑气如柱,瞬息飙升。
砰!
剑气过处,金光破碎,金掌溃散。
且去势不歇,直戳那张当空金脸。
唰!
金脸脆如薄纸,瞬遭洞穿。
剑气冲天破云,乌云顿开大洞,显露湛蓝青天。
那只金掌本非如此不堪,若让其拍实地面,威力不弱于陨石砸地。
可惜其由灵元凝就,受九霄气所克。九霄剑气一冲,便如凉水冲滚油,油锅瞬炸。
凉水若比油少也就罢了,可凉水非但不比油少,还以点破面,掌刚出,势未成,林笑就果断出手,立得建功。
但林笑却面无喜色,神情依旧凝重。
金脸虽破,围困他的风柱,可并未消散。
他立时明悟,对方真身根本不在,只怕隔了不知多远,遥空施法。
他不禁抚掌感慨道:“好手段。”
然而,这在对方听来,无异于嘲讽。
当即一声冷哼凌天传下,金脸金目再次凝聚。
然而,这方天地经九霄气冲刷,灵气转稀,已不够他重新凝聚出威严金脸。
脸未至半成,就再次溃散。
不过散去的金光并未消失,而是缩小凝聚,从云岛大小,汇成一具等人高的金身法躯。
金身峙立空中,开口道 :“好,确有几分实力,但也仅此而已。”
“便让尔知晓,藐视上灵天君的下场,会有多么惨痛!”
金人一扬手,乌云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很快填满林笑开出的云洞。
一方天地的灵气被稀薄,他便驱来八方天地的灵气。
轰隆!
乌云中,雷鸣阵阵。
云面下,电蟒狂蹿。
霎时间,如雷神齐聚,天罚降世。
上灵派最厉害的,还属雷法。
术之极致,即化成雷。
金身之人悬于雷云之下,恍恍惚如天之主宰。
林笑呢喃道:“老云啊,你再不出现,就要痛失一位宝贵的挚友了。”
“呵呵。”
一声轻笑,忽从云空传来。
空中那道金人身形一顿,转身望天。
风清云阔,乾坤朗朗。
哪还有半片乌云,半点雷光。
连困锁空间的龙卷风柱,也不见了踪迹。
金人再转身下望,就见林笑身旁蓦然多了一人。
那人笑道:“你方才不还天不怕地不怕吗,怎怂的这般快。”
林笑淡淡回道:“方才不怕,是人家还没认真。他一认真,我哪还敢逞强。”
那人听得哈哈大笑。
上空的金人其声微沉道:“你是……清灵云首?”
那人拱手道:“不才不才,正是清灵云叔子,见过混海法君。”
混海天君问道:“你来此作何?”
云叔子笑而回道:“好友相唤,不好不来。”
原来,林笑先前那道冲霄剑气,并不单是破金掌,更是他为引注目,而发出的信号。
如此凌厉冲天的九霄气,他相信,同样熟悉九霄气的云叔子,不可能察觉不到。
只要他关注过来,林笑便可开口呼救。
当下,一切如他所料。
林笑道:“老云不愧是吾挚友,从未让我失望。”
云叔子不由摇头一笑。
混海天君却看得眉头大皱。
他沉声道:“清灵也要插手此事吗?吾已查清,此子冒用汝等清灵之名,行欺世盗名之举,蒙骗世人,搅乱灵界安宁。”
云叔子讶然朝林笑道:“当真如此?”
林笑淡定点头道:“大抵是真。”
混海天君冷哼一声,道:“如斯劣徒,你还要保他吗?“
云叔子叹道:“片面之词,实不可取。吾已深知其害,法君请稍待,吾且亲验一二。”
他转身与林笑交谈起来。
“我刚从太虚返回,凌霄兄这次闯了什么乱,惹得上灵派出手?”
林笑惊讶道:“你去了那么久?事不顺吗,老师如何了?”
云叔子摆手道:“别的事耽搁了一阵,你那朋友已无大碍,只是他选择留在那边,不愿回来。”
林笑点了点头,便将事情与他简要一提。
云叔子听后,问道:“道兄何用借我清灵名头?如此善举,当让天下知晓是灵霄派所为。”
林笑摆手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灵海派已下场,以我们那小小宗门,经不起这股大风。”
“很抱歉拖你们下水,但只有清灵够能耐承得下这场功果。”
“你不正好缺外功吗,可借此良机刷个几千补齐。”
云叔子顿时苦笑不得。
但林笑接着又道:“这次本为安顿那些百草门低阶弟子,但不知何故,此事在散修间疯传,引来许多人半路加入。”
“我事前未料及此,造的那风舟只怕载不了太多人。”
云叔子思索一番,回身朝混海天君道:“此事在下插手了,法君且待如何?”
混海天君威声问道:“你可知这般做的后果?”
云叔子回道:“如何不知?以后灵界道境,起于阳灵,九重境改剩七重。”
“此乃好事,有何不妥?”
混海天君摇头道:“九乃合道之数,岂能说改就改。”
“灵界众生,生来便从虚灵开始,自有其天地至理。”
“尔等罔顾天规,强行削去两境,实乃毁道之举。”
“世人不经阴虚两境磨砺,如何能立下真道根基?”
“此例一开,必累及后世,害无数人再难成道。”
“这份因果,你云叔子担得下否?”
林笑立接口道:“老云,他看低你!”
云叔子朗声一笑,瞬息间身化虚无,声起乾坤道:“敝人不才,也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担得起。”
其声似无处不在,又似不着一处。
那金人却为之一震,惊疑不定道:“你……竟已抵达至境!”
云叔子清声回荡天地道:“在下还差得远呢,不过贵派若要阻止此事,就请上灵四圣出面一试吧!”
“哈哈哈!”天空蓦然响起一道陌生笑音。
“恭喜清灵又添一仙,有君此言,无论何事,上灵派不再插手。”
“小海,回去吧。”
那金人朝天纳头一拜,恭敬回道:“是,圣尊!”
旋即,金身散去。
那道缥缈声音又道:“云道友,可赏脸到天外一叙?”
云叔子的声音回道:“有何不可。”
此声过后,天地复静,再无虚响。
林笑抬头望了眼,动身往角翼追去。
而后一路无阻。
又一日,角翼飞至东域中部,忽遇一群人拦堵。
不过,他们并无战氛恶意。
为首一老者,高声大喊。
“诸位,尔等皆受蒙骗了!”
“清灵派根本无一人唤作清风,那是个假冒大师。”
“那所谓新丹法,根本无稽之谈。”
此时,随翼之人再翻一倍不止,翼尾随飞队伍,延长数里。
仿若一条长龙,于空中追逐一只风筝。
风筝之前,人数亦不少。
人虽增多,角翼行速非但未受拖慢,反比初时快了许多。
老者的喊声隐有施法痕迹,经风不散,远传不弱,众者皆能听清。
然,随翼众士不为所动,无人脱离。
那老者继续喊道:“尔等不信可亲身试法,不难发现那所谓新丹法,根本无法复现。”
“那不过是那位假冒大师,愚弄世人的把戏罢了。”
“尔等不要再上他的当了!”
随翼队伍中,有人不愤他如此诋毁,大喝回道:“你复现不了,不代表新丹法便是假的。新法至简,至理深藏,几近乎道。”
“你便是复现不了,单是参透其中法理,也够你受益终生。”
“你不去好好参悟,缘何在此大放阙词?”
那老者痛心疾首道:“尔等糊涂啊!大道无边,无不循环渐进,哪有一蹴而就之法门。”
“老朽实不愿见诸位受其蒙骗,白白浪费心机。”
翼队中,又一人喝道:“丹法真假,与此行何关。吾等皆为求丹而去,所耗时日,不过是东海之滨数日游。”
“往常吾等为凑足丹方配药,为之奔波数年也不足为奇。”
“而今有神丹现成,若连数日都不肯舍,那还求什么道,修什么行。”
老者痛呼道:“只怕那不是神丹,而是害人邪丹。一冒名之徒,诱骗尔等前往,必有所图,诸位深思啊!”
翼前又有一人应他道:“哼,若说所图,你们在此劝阻,又图的什么?”
“莫不是想着,去的人少了,你们求丹就变得更容易?”
“不愿我们前往,难道不是怕我们抢了你们的得丹机会吗?”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群情激昂,纷纷痛骂那老者阴险。
老者连声反驳,但无人再愿听他的话,齐齐让他闭嘴。
角翼一近,以老者为首的一群人便左右散开,并未真对角翼出手拦截。
那老者只能摇头叹气,悻悻离去。
会引来老者这番举动,盖因此时已不仅限散修间流传。
东域各派的低阶弟子间,也已传开。
这便引得不单散修们想前往求丹,各派外门大众也想去求。
不少人纷纷丢下职务,逐风而往。
在他们想来,反正只耽误几日功夫,若能求得一枚升阳丹,便可从外门中解脱,直入内门,甚至成为长老亲传。
故此,闻风意动者,唯恐去慢一步,失了机会。
在一股潜在力量的推波助澜下,各宗各派几乎十室九空,原本最热闹的外门之地,成了最冷清之所。
哪怕有的宗门明令禁止不准前往,也有众者冒着逐出师门的风险,毅然前往。
在这股风潮下,角翼在众人的急切中,仅又花了不到一日,便走完后续路程。
这一日,东海之滨,清晨时分,天蒙蒙亮,角翼遥遥在望。
随翼众士得见海线,无不欣喜。
不过,在看到沧海之前,他们更先看到的,是人海!
人山人海!
密密麻麻,不仅挤满了海边,来路上,也有源源不绝的队伍赶来。
随翼之人与之一比,不及十分之一。
远山之上,以有无数修士遥望旁观。
角翼,在众人期颐的目光中,似缓实急地靠近海边。
风舟入海之际,就是道场开启之时。
众人皆知此言。
角翼徐行间,旭日东升,赤红大地。
蓦地,一道清光于海上乍现,显出一道身影。
那人背对初阳,衣风飒飒。
聚集岸边之人立时望向此人。
众士听那人朗声道:“吾乃清灵派无忌道人,长空灵主!”
“今日在此断言!”
“此舟,入不了海!”
话刚落,一道灵光横空骤闪而过。
下一刻!
嘭!
翼散,舟覆。
大可盖山的角翼,瞬成粉碎。
无数翼背之人,纷纷跌落。
万众愕然。
惊愕,茫然,不解。
角翼后方,林笑凭虚而立,朝海上那人呢喃道:“为何……”
海上那人仿佛听见他的自语,笑意盈然道:“因为,我喜欢!”
“哈哈哈!”
“你这道场,开不成了!”
忽而,一道冥冥之声传来。
“是吗?”
林笑迷茫双眼一亮,随后竖起剑指。
呼!
起风了。
大风自内陆吹向大海。
所有当空跌落者,骤然停住。旋即,随风而飘起。
遁光一闪,林笑大笑现身。
他清声扬喝道:“诸位,时辰未到!且随吾辈,荡九州,游八极。”
御气过处,海岸之人,纷纷不由自主升空浮起。
林笑再次呼道:“诸位,坐稳了!”
身一动,无数人浮空者随他而动,倒转方向,往内陆飞去。
风过处,赶路之人皆被吹起。
而后,随林笑飞走。
茫茫人海,再次于空中汇聚成一只庞大鸟形。
所过之处,凡向海岸赶去者,皆被大风刮起,汇入双翼。
其飞甚速,转眼百里。
其势浩大,如云压城。
由东域海滨而起,向南而飞。
飞至南极荒芜之地,再往西飞,至西海之滨,折往北方,见海不停,掠过海岛无数,见北极冰原再折东南,重回陆地,扫荡如风。
一路所行,人海鸟形壮大数倍,约暮色之时,再抵东海之滨。
大鸟入海!
钟声响起。
一座海岛自海里浮出。
两排仙鹤从岛中飞出,鹤上弟子皆手举耀眼明珠,光耀一片。
一声唱道:“清灵道场!”
“自此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