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亡行偏向行,不惜失己了悲情。
揭竿一笑搬颠倒,扯开心锁畅天星。
——
另:命运之网在摇晃,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定有人在挣扎着脱网。
某:大网依旧坚固,个别脱出,并无多大意义。
……
地宫大厅,试炼场。
“同行的这一个月里,我很清楚。”
“你一直,想求一个痛快。”
“放心,我会给你。”
“但在那之前,你得先让我痛快。”
林笑摆剑作势,喝道:“来吧,使出你的全力,让我看看,我即将收取的这份力量,有多强。”
怜心一提手,尖刺一突,迅猛刺往对面。
林笑轻挪剑面一挡,并不硬抗,顺势后跳卸力。
“多余的试探,拿出你灭妖的气势。”
怜心立即增生尖刺数量。
林笑不再格挡,大步绕场奔行,闪避连续刺击。
“让我看看你的防御!”
几下扭摆迅冲,林笑欺身近前,大剑劈出。
怜心弯曲尖刺,瞬息变作圆球包裹全身。
砰一声剧响,圆球倒飞数丈。
林笑并不停手,追上去连续挥砍。
地宫大厅立时响起一片激斗声。
连石门外,亦隐约可闻。
厅内,林笑边挥砍,边出声。
“明知做不好炼妖师,却还要来送死。”
“你这种人,太好看穿了。”
“以为牺牲自己,就可以少牺牲一个别人。”
“自以为伟大,对虚空大发善心,自我满足。”
怜心只一味防守,并不反击。
林笑妖纹输力,一记圆月斩,再次将怜心劈飞,撞砸墙壁,崩出一片碎块。
“防御度不错,硬抗我数十斩也未裂。”
怜心徐徐收回尖刺圆球,背靠墙壁,憔容微显。
“你大概很不解,我为何要让你变强。”
林笑砸剑拖地,不急上攻,嘴上却不肯饶人。
“因为我怕!”
“怕连你的懦弱,也会一并收走。”
他走过去,揪起怜心,高举道:“本以为,让你多炼化几只妖物,可以冲淡你的懦弱。”
随手一甩,怜心立即被抛飞数丈,摔回场中。
“可如今看来,一点用也没有。”
“根植于你内心深处的软弱,甚至比那些妖怪的执念还要强。”
林笑也拖剑走回场中。
“某种意义来说,你也是一只妖怪,让人软弱的妖怪。”
他招手道:“来吧,释放你的杀意,用出你最强一招。”
“看我如何不费吹灰之力,破你绝技。”
地上,怜心并不起身,缓缓伸出右手。
妖纹一亮,霎时,无数尖刺如花朵般盛开,转眼笼罩四面八方,将林笑封锁牢中。
这一招,林笑并不陌生。
在对付第三只鸟妖时,怜心便曾用过。
下半招,将是无数倒刺合拢。
可林笑无半分慌张,还把大剑换左手倒持,挑衅招手道:“还等什么,放刺呀!”
怜心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见那人淡定的目光,还是继续完招。
霎时,牢笼瞬生无数倒刺,朝林笑合拢。
倒刺将近身之际,林笑右手微抬,亮起莹莹术光。
无数即将合拢的尖刺,瞬间停滞于他身外三寸。
他手中散发的,是炼妖术之光。
“哈哈哈!意不意外?”
手往前一探,倒刺如遇火燎般,纷纷回缩。
他左手拖剑,右手前探,徐步前行,尖刺则纷纷收缩避让。
就这般,轻松走出刺笼,来到怜心身前。
林笑蹲下身,散去术光,抓住怜心右腕道:“这一个月里,我每次,都帮你消去妖纹发作的痛苦。”
“如今,妖纹虽在你手上,却也受我的控制。”
“没了妖纹的力量,你于我而言,不过是只待宰羔羊。”
怜心眼中无喜无悲,反似有几分解脱。
他果然,比我更适合。
林笑将她拽起,双目近对,冷笑道:“我对你的每一次好,都有我的目的。”
“你是否天真的以为,我也许是个好人?”
怜心眸光微起流转,显然被说中了心思。
然,林笑猛一把将她抱住,贴着她耳边,低语道:“你甚至还担忧我会无法下手。”
“一路都与我保持疏远,强装冷漠。可惜,装的并不像。”
林笑轻柔抚摸着她的后颅,缓声道:“放心,我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怜心含泪闭上双眼。
能这般死去,死在他手上,大抵,是上天对她最后的怜悯。
一句轻语,随之响起。
“能遇到你,真好。”
嗤!
怜心霍然睁眼。
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
然而,她看到的,确实大蓬尖刺,从后背穿透而出。
尖刺上的鲜血,艳红夺目。
这是,他的后背。
怜心茫然抽身,只见自己压在对方胸口的右臂,不知为何,生出了大蓬尖刺。
贴着这男人的胸口,贯穿而过。
她茫然看向那个男人。
却只见对方口涌鲜血,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和煦微笑。
“我还回给你了。”
怜心微一怔,旋即,一股强烈悸动,如闪电般爬上心头。
刹那间,她感到无比窒息。
嗖!
尖刺回缩手臂,洞穿的胸口,大量鲜血流淌
男人随之无力软倒。
心神冲击过大,怜心尚未回神,只呆呆望着他摔落尘埃。
待得落地声响,她才猛然回神,急身爬过去将人抱起,摇头道:“不,不不不!”
一瞬间,眼泪不住横流。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怜心抱着他嘶声痛哭。
他却仍保持着微笑,吃力道:“为了让你感受,活下来的痛苦。”
手微抬起,为怜心擦拭泪水。
“不必感到难过。”
“这不是一件需要难过的事。”
笑容一顿,手无力倒下。
一瞬间,怜心顿觉心中被狠狠挖去一大块。
刺痛,钻心般刺痛。
原来,杀掉同伴,竟会如此痛苦。
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勇气再存活于世之人。
只想在死之前,再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可为什么,偏偏……
悲伤中,怜心一遍遍叩问着内心,求问着命运。
她曾欣喜地以为,这个男人出现,是命运的安排。
是送葬自己最合适的人选。
可她错了,错的离谱。
嗡!
地宫唯一的石门开启。
黑袍人走入厅中,瞥了眼地上的怒剑,冷漠道:“炼化他,吸纳他的力量,你就可成为炼妖府的正式一员。”
“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做好选择。”
“请尊重这份选择。”
言罢,黑袍人转身离去。
然,他刚走到石门边,脚步蓦然一顿,霍然转身。
“嘿嘿嘿!”
阵阵讥笑,响荡大厅。
“弱者,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被迫选择的份。”
场中,那个满身鲜血的男人,正悠悠起身。
看着眼前的男人,怜心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只悠悠捡起怒剑,朝怜心面露嬉笑道:“没想到吧,惊不惊喜?”
这是他的妖纹之效,不仅可带给他山之力,亦能带给他山之生息,绝不会轻易死去。
看着男人的笑容,怜心顿然感到心中有着什么,如潮水般涌出。
一如看到男人倒地时那般,当男人站起来后,她再度失神。
门边,黑袍人深吸一气,暗道自己竟看走了眼。
他刚才明明是感应到两股妖息中,其中一股已寂灭,他才开门走入。
却没料到,这个新人,竟瞒过了他。
他挥手道:“试炼继续!”
随即转身退往门外,石门亦随之关起。
厅中,一淡然声音响起。
“是的,试炼继续。”
黑袍人心头陡然一凛,原地一个瞬身闪开。
轰!
刚合至一半的两扇石门,轰然破碎。
厅内,林笑悠悠收剑。
仿佛刚才挥出的不是一道凌厉斩气,而是随手一挥。
他朝仍跪坐于地的怜心道:“发什么愣,还不起来,迎接我们真正的炼妖师试炼。”
怜心茫然看了眼门外,又看了眼林笑,错愕又迷茫。
林笑只好走过去,将她一把揪起,淡声道:“弱者,从今天起,你的命,就归我了。”
“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收走你的命。”
“你自己也不行!”
怜心终于回神,紧张抓住他道:“你想做什么?”
林笑轻一挑眉,懒然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他看向石门口,声转肃冷道:“我要做一名真正的炼妖师!”
尘烟散去,显露出毫发无损的黑袍人。
其冷声道:“小子,你可知忤逆炼妖府的后果。”
一股凝重气息,自他身上涌出。
堵在门口,仿佛比石门还要坚固。
林笑冷呵一声,扛剑道:“我只知道,弱者,才会被迫选择。”
“很遗憾,我不做弱者。”
“无论是炼妖府,还是炖妖府,凡是要逼我做选择的,都将被我砍掉。”
他回首对怜心道:“从今天起,你不再叫做怜心。”
“而是我的搭档,冷心。”
抬手再挥一剑,一道斩气瞬息飞出。
轰!
大厅内,那块最终试炼碑,应声断裂,塌去大半,只剩一字完整。
【杀】
“现在,你要随我完成我选择的炼妖师试炼。”
他剑指门口,定声道:“随我打出去。”
然,怜心却抓着他深忧道:“违背炼妖府的规矩,将受到所有炼妖师的讨伐。”
“我们……”
林笑摆手道:“我说过,你有拒绝的权力吗?”
厅门外,黑袍人肃声道:“小子,你一个连炼妖士都不到的炼妖徒,哪来的勇气,敢与炼妖府叫板。”
“莫不是以为,讨伐了几只小妖,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炼妖府位阶,讨伐十妖,可成炼妖士,讨伐百妖,方可称炼妖师。之上,则是讨伐过大妖的大炼师。
初入府者,往往只能评为炼妖徒。
怜心也道:“我死并不足惜,不必为了我,与整个炼妖府作对。”
“哈哈哈!”
林笑勃然大笑。
“你死不足惜,我死亦不足惜。”
“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
“我只为我自己,豁出性命。”
然而,怜心经历一遭心炼,已不比往时,还是敏锐感觉出他似言不由衷。
怜心双目湿润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她不明白,对方为何肯对她这般付出。
林笑神色一凝,一改往日狂放不羁,朝她认真道:“要做一名真正的炼妖师,心中须不能留下任何破绽。”
“你今日,若屈服于炼妖府,来日,也一样会屈服于妖怪。”
他看向黑袍人,冷然道:“这世上,从来不是只有那些披着妖皮的,才算妖怪。”
“那些凡是想压垮你、侵占你内心的,皆是妖怪!”
“今天,这炼妖府,就是我的妖怪!”
“若不能斩下它,我便没有资格,成为真正的炼妖师。”
怜心霎时一震。
不仅她,连忙门口外的黑袍人,也瞬间一窒。
恍惚间,只感觉站在厅里的,不是一名炼妖徒,而是一名大炼师。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想给对方放行。
但下一刻,他瞬间把这个想法否决。
放行,绝不是成全。
他冷哼一声,道:“那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天高地厚。”
林笑不以为意,轻拍怜心肩头,淡然道:“怼他!”
怜心的右臂,不需她任何动作,瞬间刺出大蓬尖刺,狠扎向厅门外。
黑袍人一伸手,瞬间生出一顶大盾,完全将大门封堵。
一阵连刺,叮叮作响,却无法刺穿厚盾,亦无法顶开大盾。
林笑已提剑猛然冲至盾前,一个旋斩加速,妖纹增力,就要劈落盾面。
黑袍人却似有透眼般,大盾猛一收,瞬间消失,要让对方挥个空。
林笑却不管,挥落之际瞬间进步转劲,大剑再转三圈提速,顺势冲入,狠斩黑袍人。
黑袍人也不慌,只把手臂上精巧小盾迎斩一挡。
大盾浓缩为小盾,防御力不减反增数倍。
他自持不惧。
然,就在大剑劈落瞬间,剑身云纹一亮,瞬令黑袍人身形一震。
但他想再作改换已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剑划盾而过。
唰!
连通其手臂与身躯,微一错,霎时斜分为二。
倒地瞬间,黑袍人仍目露震惊,骇然道:“大妖器,怎么可能。”
噗!
黑袍人倒地。
他如何料到,一个来参加入府试炼的新手,会拥有大妖器。那是连大妖妖罡,亦能斩破的神兵。
纵他还有百般手段,也因一时轻视,咽下苦果。
林笑站在黑袍人身前道:“切,还道炼妖府之人有多厉害,原来只是吹牛的本事厉害。”
然,黑袍人虽身作两半三截,却仍能开口道:“是我一时大意,别高兴太早。”
“你们进门前喝过醒妖水,若不将对方炼化,不用三刻,药水生效,你们就会化作妖怪。”
“任你再大本事,也只有被斩杀的下场。”
林笑微讶道:“难得你这般好心提醒,岂能扔下你不管,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
他拎起黑袍人的上半残躯,朝怜心招呼道:“走吧。”
怜心怔了下,才知跟上。
然,黑袍人却道:“想走,没这么容易。”
掉落地上的那半截断臂骤然一亮。
轰!
猛烈爆炸,于楼道口轰天爆发。
大地为之一震。
下一刻,无数碎石塌落,好一阵才停歇。
废墟石堆中,一尖刺圆球缓缓展开,收缩回怜心右臂。
两人皆安然无恙。
黑袍人却不以为意,只道:“你们上不去了,很快就会有无数府内炼师赶来。”
“你终究无法改变现实。”
林笑望了眼已荡然无存的楼道,淡然道:“区区深井,岂能束缚我们凌云之心。”
他把黑袍人随手一扔,换左手拎剑,右手握住怜心右手,高举道:“为我展翅翱翔吧!”
怜心右臂妖纹一亮,大蓬尖刺延伸而出,转眼化作一对羽翼。
双翼一振,带着二人冲天而起。
须臾间,冲上井口,一个呼啸,冲出楼道口,进入大堂。
“不必停留,冲!”
二人在众目惊愕中,划过大堂,往门口冲去。
林笑嫌门碍事,一道斩气挥出,轰破门楣。
两人双翼呼啸冲出炼妖府大门。
视野一阔,双翼再振,立时腾空高去。
拔升中,无妖城建筑,渐渐于二人眼中变小。
怜心念头一畅,下意识问道:“我们去哪?”
她已决定,要陪这个男人一起,纵使与所有炼妖师为敌。
林笑喝道:“还用说,当然是双月湖。”
怜心蓦然一怔,这想起,下去试炼时,这个男人曾说过,要在试炼后,带她去最想去之地。
她原以为,是将她炼化后,带着她的记忆与心愿前去。
现在才明白,他说的竟是真的。
一瞬间,心中再次涌起莫名。
下一刻,她额头前方,蓦然出现一枚明澄圆珠,耀世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