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苍凉地。
林笑走约半晌,终在这荒凉之地,见得一棵青树。
且树下,一道人影卓立。
孤零零,静悄悄。
若换过去,林笑遇见这情形,定远远躲开。
如今,他自忖身有九命,恬然无惧,安然靠近。
然近前后,才得看清,树下那人足下悬空,头上悬绳。
乃一上吊自缢者。
隔着十余步,林笑绕至其正面,却见吊者脸色铁青,似死去未久。
一死人,本也无甚可看。
但其身上,却有些颇让林笑在意之处,遂凑近查看。
止步于三步外,林笑绕着死者细细察看。
一圈下来,不禁暗暗心惊。
“这个地方,不得了。”
非是死者形状恐怖,倒像刚上吊不过半日,衣着完好,并无异臭散出。
与其说人,更像一处布置出来的假场景。
为验真伪,林笑提起拄杖,轻触吊者。
不料刚一碰,吊者霍然睁开双目。
一对灰瞳,了无生气,阴森诡谲。
其一见生人,顿时舞爪晃足,怪声嘶吼。
林笑赶忙后撤数步。
好在其全身悬吊,四肢无处着力,只徒劳虚晃。
见再没甚好瞧的,林笑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不走,难道留下跟死人唠嗑么?
至于真假,他已不放心上。
渐渐的,那颗青树消失在他身后荒野,眼前则出现一条柏油路。
踏足路上,用木棍笃了笃路面,坚实无比。
货真价实的柏油路。
先前那吊者衣着,他便看出,这……是个科技世界。
用木棍选了个方向,林笑沿路而行。
走不知多时,竟让他遇见一路人。
那路人似也跋涉极远,驼背垂腰,姿势蔫蔫,似已疲惫不堪。
“朋友!”
“前面的朋友!”
林笑连声呼唤,不见回应。
好在对方步伐悠悠,走得不快。
他便超到那人前头,再停身回头打招呼。
话未出口,人先顿住。
路人是位长发女子,一身破衣,光脚走路,形如流浪者。
这还其次,令他住口的,乃对方一脸惨白,无丝毫血色。
眼袋灰黑,双目无神。
整个人了无生气,如那游魂野鬼。
对方似未发觉林笑,幽幽从他面前走过。
林笑也不觉得能从这样的人身上,打听出个所以然,便不再发问,默默跟在其身后。
然对方走得实在满,他干脆把木棍一扔,模仿对方姿势,蔫蔫而行。
这一换姿势,林笑顿时大感轻松,原先身体的赘重感也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轻若羽。
闭上眼,便与躺着一般放松,好似睡着也仍能行走。
他试着闭眼走了一段,竟半点未曾走偏。
有了这发现,他干脆不再费神,闭目怡养。
然身心一轻,他便多了两种感识。
一种,是气感。
他感应到身上散发着微弱之气,以及前方路人所散发之气。
虽闭着眼,凭着这股气,对路人远近的感知却尤为清晰。
另一种,则是空洞感。
他感觉到,体内似藏着一口黑洞,杳杳冥冥。
那股微弱之气便从黑洞中逸出,于体外暗合天地。
未及进一步探索,忽听身后响起疾袭呼啸。
刚正眼,身一失坠,已被一张大网捞起,凌空兜住。
那路人也同被捞起,与他困在同一张网中。
一支机械臂抄着网,往一辆疾驰着的集装箱大车后箱倾倒。
网中二人摔入后箱中。
箱内,已堆叠有半箱人,与二人一样衣衫褴褛,面无血色。
然,他们却像死鱼一般,躺在箱中,无甚反应。
林笑摔落他们身上,有他们垫着,倒也无碍。
后箱朝天开口,一道闸门徐徐闭合。
天光在林笑眼中徐徐消失,直至漆黑一片。
双眼无法视物,他却感应到气。
箱中所有人所散发的气。
这些气汇作一团,似未受铁箱阻隔,仍能勾连天地。
而林笑则对体内那口黑洞,感觉更为清晰。
好似心神可随时进入其中。
不过,他并未贸然尝试,只与其他人一般,静静躺着。
黑暗中,过去不知多久,大车停下,车箱徐徐倾斜。
尾口车门开启,箱中人堆倾倒而出,落入一大漏斗。
林笑随着人众,滑入漏斗口,进入一条螺旋滑道。
滑道外侧,开着一个个分岔口。
随着滑滚,一堆人被逐个甩入岔口。
林笑被甩入其中之一,他一进入,岔口随之闭合。
他又顺着一条滑道,滑了好一阵,蓦然一停,有什么往他腰间一束,绑上一圈特制腰带。
一道钩子后腰扣圈一扣,拽着他猛拖入一透明方柜。
未及反应,眼前蓦然亮起一道光幕,放映画面。
血腥的画面。
一群人追逐另一群人,逮住后趴其身上大快朵颐的情景。
追人者皆眼袋黑沉,面无血色。被追者个个肤色红润,惊恐逃窜。
林笑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自个成了丧尸。
所以……这是被抓进来感化了?
正想着,忽见一物从身旁急掠而过。
林笑移目看去,见另一个透明方柜,与他所在的方柜擦边而过。
那处方柜中,同样关着一人。
与林笑不同的是,那人神态癫狂,朝身前光幕疯狂追逐。
一如画面中那些追人者一般。
其身后,一道钩索连着方柜,随着他奔跑,也拖动着方柜于一条轨道上滑动。
呼!
另一侧,又一个方柜快速略过。
里面,同样关着一个对虚幕疯狂追逐的人。
林笑看回自己身前的光幕,其不知何时,已切换为追人者主视角,前面,正有着一个即将追到手的红润人。
红润人惊慌逃窜,却始终摆脱不了主视角的追人者。
而追人者也总差一点,始终抓不到人。
呼!
头顶上方亦有方柜迅速略过。
更远处,还有更多的移动方柜,关着一个个追逐者,一同处在一个极大的转轮场中。
林笑这才恍悟,自身可不是到了什么感化场,而是在一处发电场。
“拿丧尸发电,简直……天才。”
然而,看着自身光幕右下角显示的百分零,他不由一阵苦笑。
那明显是充电进度。
这处场地,就他一个方柜未动。
“柜子设置成透明,难道……”
心下一震,林笑连忙向前行走。
他本想奔跑,可身体沉重,实在跑不动,只得徐步前行。
所在方柜,也仅缓缓移动。
走不多时,方柜猛一震,竟渐渐加速。
林笑往后一看,竟是后方同轨的方柜追上,以致撞尾。
但同时,也推动着他的方柜提速。
他不禁苦笑道:“后面的老哥,真对不住。”
而更高更远处,一对眼睛,正隔着透明墙,盯着转轮场中无数移动方柜。
……
说回流光隧道之时。
风舞幽华刚回首,便见前方同伴身影倏然消失。
目光一凛,未及反应,眼前光景一花,亦落至一处大殿内。
大殿恢弘气派,金碧辉煌。
刚巡顾半角,忽闻声唤。
“千华公主!”
风舞幽华一怔,循声望去。
一位昔日袍泽,正挺立不远处。
目光一凝,接着便是脸色一沉,气场骤寒。
“很好,你们将为你们的亵渎,付出代价!”
那是她早已亡故的战友,昔日在灵海派为抗争旧规而牺牲的同伴。
霎时,大殿内狂风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