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马车驶出凤京城,进了一处山林。
停留的片刻,一个侍卫撩开车帘坐了上来,甜甜地唤她:“姐姐。”
李暮霭吃了一惊,“小薇,你怎么在这儿?”
她与傅元薇好些时日没见过了,以为师兄已经派人送傅元薇离开了凤京。
傅元薇坐近了些,还像之前一样,亲切地挽着她的胳膊,“跟姐姐一起回大凌呀。”
“回大凌?”李暮霭一头雾水。
傅元薇是铁定要回去的,但她只是流放丹州而已。
她本打算到了丹州偷偷跑路,穿过卫国去北凌,但这是她的秘密,她谁也没告诉,之前也没顾得上和傅元薇说。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我见了长公主,长公主给了我这个。”傅元薇取出 一封信,信封上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
“长公主给君上的信,她让我回去后把信交给君上,我还没看过,但长公主之前问我,我们傅家能否保你在大凌平安,我猜是长公主想请求君上许你暂留大凌。”傅元薇接着说,“姐姐,长公主不是真想流放你,而是准备趁着流放,送你去大凌避风头呢。”
李暮霭看着那封信,心里起了一阵波澜。
上一次她刚到北凌,长公主就给夏侯煜去了密信,请夏侯煜照顾她。如今她遇上祸事,长公主费心救她出来,为她做尽了打算,周全到甚至给夏侯沉写了信,将她托付给夏侯沉。
傅元薇收好信笑言:“其实长公主殿下不用这么客气,她把你送回君上身边,君上不知得多高兴。”
她说完才见李暮霭在走神,轻晃了晃李暮霭的胳膊,“姐姐?”
李暮霭回过神来,唇边浮出笑意。
长公主要去北疆祭奠韩将军,路途遥远,而她们走的是近路,算起来会比长公主先到北凌南疆。
等她回到锦州和夏侯沉碰了面,说不定还有机会与长公主在边关相见。
傅元薇又皱着眉头说:“我昨日也见了李阔,他个傻子,说了让他别掺和,他还是为我去求了长公主,被长公主罚跪了整整一日。”她抿抿唇,话虽在责备,但语气里也含着心疼。
李暮霭忙问:“他现在怎么样?”
“我们约定好了,等他能给我安定的日子了,就向我家提亲,我等他,我等得起,多少年我都等得起。”傅元薇笑得无比轻松,眼下不能在一起,有盼头也是好的。
李暮霭望着窗外,她人还在流放的路上,但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傅元薇想起一事,忽然道:“姐姐你知道我是替谁背的罪名吗?”
“这么快就查出来了?”李暮霭惊异。
她以为是案子不好查,得花不少时日,长公主才决定让傅元薇靠着认罪,尽快脱身。
“嗯,昨日楚大人送我去见长公主的时候,我问他了,楚大人本来不肯讲,我说我连诛九族的罪过都替人家背了,总得让我背个明白吧,楚大人就告诉我了。”
“是谁?”
傅元薇压低声音,“是孩子的亲爹!”
“什么?”李暮霭大惊。
她有过许多猜测,譬如是郭瑄的苦肉计,譬如是皇后或者嫔妃下的手,唯独没有猜到过敬安帝身上,毕竟虎毒不食子。
傅元薇道:“我刚听见的时候也不信,可楚大人说他查到了证据,是皇帝派人在郭瑄的汤水里下了药,如今他还把郭瑄打进了冷宫,多半是做贼心虚。”
李暮霭不解:“他疯了么,杀自己的骨肉做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是不喜欢郭瑄了吧,不希望郭瑄生下皇子?”傅元薇叹道,“总之这皇帝真是坏,比我们先帝还过分!”
李暮霭皱着眉思忖,她不明白,敬安帝杀了郭瑄的皇嗣,又贼喊捉贼跑来长公主这儿告状,借朱颜的手抓她和傅元薇,图什么?只是为了报复她么,她在敬安帝眼里才几斤几两,能比皇嗣还重要?
“姐姐你别想了,往后你就是我们大凌的皇后,有君上在,南邺的皇帝再坏也休想伤你分毫。”
话虽如此,李暮霭心里仍莫名惴惴不安,除了这一桩案子扑朔迷离之外,还有解药的事。
她察觉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那日和朱颜交手之后,她越发力不从心,如今不过是强打起精神,不让别人看出来而已。
她在得知药材下落后给夏侯沉去过消息,也不知永国肯不肯帮这个忙,她甚至都不知这一路山高水远,她能否平安撑到锦州。
*
北面的天气渐渐转凉,秋意甚浓。
押送李暮霭的车马顺利到了丹州。
丹州与挨着北凌和永国的边关小城不一样,北凌强盛繁华,边关的城池也繁荣,人口兴旺,而卫国弱小,从前也不与大邺通商,丹州显得老旧荒芜,自先前大邺与卫国通商起,商队往来频繁,才给这儿添了些人气。
马车穿过丹州城,停在丹州北郊的一处驿馆外。
一路车马劳顿,傅元薇只是觉得疲惫,可她看李暮霭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人也越来越削瘦,她不由得揪心,“姐姐,你是不是病了?”
这话她之前也问过多次,可姐姐每次摇头,告诉她只是累的,这次也不例外。
傅元薇扶着李暮霭下了马车,进了屋子,连忙给李暮霭倒了杯热茶,让李暮霭歇歇气。
傅元薇坐到旁边,“姐姐,我看你脸色不对劲,要不让他们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李暮霭捧着热茶,泛白的唇一弯,“我就是大夫。”
傅元薇忍俊不禁,她差点忘了,姐姐曾救过她祖父和欣州百姓,医术高着呢。
她看着李暮霭憔悴的模样,心里实在担心,催促道:“姐姐你赶紧给自己治治,快点好起来,你若有个好歹,我怎么跟君上交代?”
李暮霭唇边含笑,淡然道:“真有什么也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跟你没关系,君上不会怪你。”
她们歇了没一阵,外面变得嘈杂,像是有不少人涌进了驿馆。
待杂乱的脚步声停歇,一人在院中大喊道:“人犯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