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秋阳明媚,李暮霭站在紧闭的窗前,只能隔着窗户纸感受阳光。
她像只鸟似的,被夏侯煜关在这间屋子里,连扇窗户都不能开。
先前路上,他们应当没少对她施迷药,她歇息了几日,脑子仍旧晕乎。
“姑娘,外面的菊花开得正好,大人命我们给姑娘摘了一些。”
李暮霭看了一眼,照顾她的婢女回来了,抱着一束鹅黄色的菊花,拣了案几上的花瓶插上。
两个婢女一个叫小婵,一个叫芳儿,年纪与她差不多,胆子很小,怕极了夏侯煜。
三日了,她什么话都没能套出来,为防夏侯煜起疑,索性少开口。
李暮霭仍默默地看着窗户。
“不喜欢吗,为何都不看一眼?”
夏侯煜进来了,随手拨了拨那簇菊花。
李暮霭侧眼应道:“赏花也得看场合不是吗,不合时宜,哪儿来的兴致?”
夏侯煜言:“这倒是,当初那满院的桃花令人难忘,如今时候变了,即便你还在这儿,也不肯像那日一样对我笑脸相对。”
他走近又问:“今日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我不想出去。”
夏侯煜略有些惊讶,忍俊不禁,“不想出去?我以为即使我不提,你也会想方设法替自己谋个出门的机会,出去熟悉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可以逃走。”
李暮霭暗暗翻了个白眼。
从这儿逃?
她一直留心着周围,足不出户都能感觉到外面守卫森严,且屋外清静极了,不是远离街市,就是宅子很大,而她住在最里面。
再者,夏侯煜连扇窗户都不肯给她开,其他地方的防守只会更严密。
她从这儿逃不叫跑路,叫犯傻。
李暮霭缓缓转过身来,“觉得我很安分是吗?我之前我说我要死了,不是诓你的。”
夏侯煜敛了笑容,追问她:“何意?”
“我身中异毒,没剩多少时日了,我回大邺是去找解药的,但也做好了寻不到的准备。”李暮霭无所谓地道,“我不是安分,而是看开了,我在离开锦州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死在大邺和死在这儿,没什么区别。”
夏侯煜眸色微异,“异毒?”
“你不是知道吗,我和君上都服过大邺的秘药,那是毒,若无解药,必死无疑,六年已过,我死期将至。”李暮霭说得淡然。
“那他……”
不等他说完,李暮霭答:“我偶然得过一颗解药,给君上了。”
夏侯煜匪夷所思,顿时变了脸色,恼道:“你连活命的机会都让给他?”
李暮霭没有回答,又望向了那扇根本看不出去的窗户。
“还有解药吗?”夏侯煜问。
李暮霭摇头,只道不知。
阳光透过窗纸变得柔和,照在她侧脸上,将她此时的憔悴照得一清二楚,夏侯煜看在眼里,纵有满心愤恨,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若她说的是真的,他再怎么怨都晚了,脑中一闪而过的唯有“解药”二字。
夏侯煜走到门口,唤来一个守卫,“去……”
话到嘴边夏侯煜却停住了,回头看向屋里,李暮霭仍站在窗前,一副看破生死的样子。
夏侯煜静思片刻,再也没了方才的急切,十分平和地道:“暮霭,天下熟知此药的只有你和他,我若替你去寻解药,闹出动静,他就会知道你在我这儿,抱歉暮霭,解药我不会找,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李暮霭暗自咂咂嘴,她的小算盘就这么好猜么?
她诚然是想闹出些动静,让夏侯沉或者她师兄察觉。
不,不是她的问题,是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的夏侯煜比起从前更奸诈了!
李暮霭仍是一脸淡然,故作疑惑,“我让你找了?”
夏侯煜已然坚定了心意,神色也不曾破冰,看了她一眼后漠然离去。
后来的几日,李暮霭仍是被关在房里。夏侯煜来得少了,就算来,也绝口不提她的病和解药的事。
补药依旧每日都有,从前两个婢女还会求着她喝药,如今她就算不喝,她们也没再多过一句嘴,只等药凉了就收走。
李暮霭便知夏侯煜是真的不会管她的死活,他囚禁她,只因有口气咽不下,想报复夏侯沉而已,所以利用他寻解药闹动静的法子就行不通了。
夜阑人静。
靠近床榻的窗户被人从外开了道缝,来人确认床上的李暮霭已然熟睡,伸了支香进屋里。
过了一阵,两个婢女推门进屋,拍了拍李暮霭的肩唤道:“姑娘?”
见李暮霭没有任何反应,她们一起捆了李暮霭的手脚,叫来侍卫来抬她出去。
别苑外面,车马齐备。
侍卫将李暮霭放到了一辆马车上,座板都拆了,底下铺着厚实的被褥。他们放她躺下,给她盖好锦被,下车向一旁的夏侯煜行礼。
见她安然睡着,夏侯煜放下车帘,回了自己的马车上,吩咐他们启程。
两个婢女和李暮霭坐同一辆马车,二人坐在车前,时不时撩开帘子看看车里,见李暮霭一路都在昏睡,她们也宽了心,靠在一起打盹。
察觉到她们没再掀帘子,李暮霭仍闭着眼,手在被褥底下微微动着,开始给自己解绳索。
她这几日没睡过一个好觉,知道两个婢女平日都守着她,夜里也会留一个值夜,偏昨夜小婵以为她睡熟后离开了。
算算时日,夏侯煜该回去见他的傀儡皇帝了,多半会带她一起走,而夏侯煜为防她出逃,惯用的伎俩便是迷晕她,来的路上就是如此,她怎能不防备。
车马行至傍晚才停下,夏侯煜好像不打算进城里,吩咐他们原地休整。
两个婢女打起车帘查看,李暮霭还没醒,小婵又瞧了瞧附近,车夫和小厮们聚到一旁烤火吃饭去了,但周围有侍卫把守,应当不会出岔子,她道:“我去给姑娘煎药,备些吃食,你留在这儿看着。”
芳儿点点头,仍坐在车前守着。
“水……水……”
听见李暮霭在车里迷迷糊糊地喊,芳儿回头问道:“姑娘醒了?”
李暮霭闭着眼,只是念叨着水……
芳儿登上马车,将李暮霭扶起来,侧身去拿旁边的水囊,刚扭头,后颈便挨了重重一记手刀,当即晕了过去。
李暮霭取下绕在脚上的绳索,麻溜地扒了芳儿的衣服换上,将人塞进被褥里,拿着水囊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