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楼，刚刚从城主府赶来的晏岁心被拒之门外。
大门“砰”一声合上，晏岁心愕然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刚要推门的手停在半空，门内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音。
“水镜楼不欢迎你！”
“岁晚，你真令人失望！”
“你来学戏就是为了进城主府，你根本不是真心学戏！”
“城主府的荣华富贵在等你，你还回来干什么？呸，拜金！”
忽然，门开出了一条缝，一只眼睛透过缝隙悄悄观望她。
晏岁心与那人目光对视，轻轻说出个名字：“……慕灵。”
慕灵露出的那只眼睛肿得和桃子一样，倒映晏岁心身影的眼底，盛满了不知是悲伤还是怨怼的情绪。
……亦或二者兼有。
“岁晚，你走吧。”她抽了抽鼻子，“楼主师傅不在了，除了他，这里没人会欢迎你。”
晏岁心愣了一下，回想起那日老人说起的“最后一场戏”，骤闻楼主离世的消息，竟然不觉得意外。
她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院墙之后。
高高的白幡在木棒上招摇，号丧的乐器声不绝于耳，一股沉闷的香气弥漫，令人头昏脑胀。
……或许水镜楼大门紧闭，并不只是为了拦她。
“今日水镜楼，不适合迎客。”晏岁心低垂着眸子，缓缓转身，正要离去。
一队修士迎面走来，为首那人一脚踹开水镜楼大门，木门碎得七零八落，把里面的人吓得够呛。
“听说，水镜楼今日不营业？”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左右打量，突然皱眉，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真晦气。”
“死个人而已，搞那么大阵仗。”
壮汉等了半天，发现没人来招待自己，不耐烦地看向那群愤怒注视他的水镜楼众人，冷哼道：“大爷我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听戏。”
“水镜楼声名远扬，却不想是个徒有其名之地。”
他扯掉木杆下的白布，狠狠甩在地上，用脚蹂躏两下：“本大爷要听戏，你们怎么一个个哭丧着脸？”
一个人壮着胆子说道：“今日我们楼主过世，无人有心情唱戏，若仙长您改日再来……”
壮汉一拳捶在那人脸上，不屑道：“说水镜楼声名远扬都是抬举你们了，谁不知道水镜楼凡人扎堆，最好欺负。”
“城主光养着你们，又不给你们保护，自然是知道有源源无尽的人会补充过来。”
“今个儿本大爷心情不佳，就想找几个人泄愤。”壮汉目光游移，最终落到人群边缘的慕灵身上，“就你吧。”
慕灵一张小脸煞白，蜷缩着往后退去，被壮汉的同伙一把抓起来，向壮汉走去。
有人惊呼一声：“快去找蝶梦姑娘！”
壮汉将慕灵扯过去，扳过下巴扫过一眼：“长得挺水灵的，不知道待会儿脑袋开花是什么样子。”
慕灵惊恐之下，一发狠死死咬住壮汉的手。
这一咬虽没有对壮汉造成什么伤害，却成功激怒了壮汉。
“好！”他残忍道，“让你死得痛快点！”
壮汉手上陡然用力，正打算直接掐死这个毫无反击之力的凡人。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袭来，壮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剑扎穿脖子，眼珠暴起。
同飞剑一起闪过来的，还有一个清俊少年郎。
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粉衣少女消失不见。
水镜楼中有人眯了眯眼睛，认出这位行侠仗义的修士：“睢远！”
晏岁心将慕灵提起来挪开，防止小孩沾到血。
壮汉的身体无力瘫倒在地上，他的同伙齐齐惊呼：“大胆！你竟敢在白虎城杀人？！”
晏岁心斜视他们一眼：“你们能杀？我就不行？”
“而且……”晏岁心冷笑一声，“我杀的是畜牲，和人有什么关系？”
那群人修为在练气到筑基，见晏岁心如此轻易一招了结壮汉，也不敢跳脸嘲讽，度量一番形式后，果断离开。
危机解除，水镜楼众人纷纷赶上来道谢。
晏岁心朝地上的棺椁看了一眼，说道：“不用谢我，谢谢岁晚吧，是她让我过来的。”
有人惊疑道：“岁晚怎会认识您这样法力高强的修士。”
晏岁心没理他，朝门外走去，抛下一句话。
“岁晚还托我带话，她说，向楼主师傅告别。”
“以及……”
晏岁心声音顿了顿，“她的确不是真心学戏，以后不会再来水镜楼了。”
等蝶梦匆匆赶来时，望见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水镜楼众人互相议论，谴责，为一位叫“岁晚”的姑娘抱不平。
“都怪你，岁晚姐姐分明是身不由己，却被你说成了贪慕富贵之人！”慕灵眼泛泪光，大声指责一人。
其余人也在输出。
“你们管她是不是真心，至少在水镜楼这段日子，她从来勤劳肯练，没有做出任何一件对不起楼主，对不起我们，对不起水镜楼的事。”
“就连在城主府的最后一场戏，城主那么希望她答应，她都没有说话，反而是先把戏演完。”
“今天她过来了，我们把她拒之门外，她却转头拜托人来救我们。”
“揪着一个‘不是真心’不放，从今往后，谁敢是真心？！反正都会被质疑，不如破罐子破摔！”
被指责的人嘴角嗫嚅了两下，说不出话。
此时这帮人脸上都不约而同涌现了后悔之色。
蝶梦慢慢走过去，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她幽幽道。
“我听说，岁晚和睢远，一起出现在了水镜楼？”
“蝶梦姐姐！”慕灵冲上去抓住蝶梦的袖子，嘴一撅差点又哭出来。
“不是一起出现，是岁晚先来，然后她不见了，睢远才出现的。”
蝶梦脸上闪过一抹若有所思，温柔地拍拍慕灵的背。
和蝶梦一起过来的，还有城主府的护卫。
“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议。”蝶梦一句话，人群作鸟兽散。
一轮月亮不知何时攀上天际，月色下，一个人悄无声息潜进水镜楼。
晏岁心顶着睢远的壳子，在楼里小心翼翼地穿行。
【宿主，你不是说，不会出现在水镜楼了吗？】
“这话说的是岁晚，和我睢远有什么关系？”
晏岁心落到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我的任务还得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