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宗门的人？
脑子里蓦然浮现一个身影，晏岁心心念一动，飞出塔外，留下一句话被夜风吹散。
“多谢白虎前辈，我先下去了！”
她纵身落向人海，从高塔上跃下的动静惊得人群惊叫连连，待他们看清来者后，又满面笑容道。
“这不是白虎城的大英雄晏岁心吗？”
“晏仙子也来花灯节玩？”
“仙子形单影只，不如我自荐一下，与如此美丽动人的仙子同游……”
晏岁心婉拒了对方，抬头望向人潮。
寻找半天都没找到相见的人，倒是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惊喜声音。
“呀，晏师姐！”
她回头，一个活泼可爱的吞星阁师妹正冲她眨眼：“听说白虎城的委托任务，师姐可是出了大力！”
“辛师兄可是三天两头就跟我们夸你，师姐，今晚花灯如昼，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呀？”
晏岁心看向师妹周围，果不其然瞥见了辛一舟和其余同门。
“伏苓，岁心师姐很忙的，你不要影响别人！”
伏苓不悦地看向发出声音的师弟，两手叉腰：“叶劲竹，师姐一定是想出来玩的，我仰慕晏师姐已久，肯定要邀请她。”
“你什么反应？你是不是对师姐有意见？”伏岭瞪大了眼，叶劲竹不甘示弱：“我是觉得你会烦到师姐！”
眼看两个人莫名其妙要吵起来，晏岁心起身，阻止吵架。
“走，一起去玩吧。”
师弟师妹立马化敌为友，一左一右挤在晏岁心身边，就差来条轿子把人直接抬走了。
辛一舟眉眼温和，走上前来说道：“晏师妹，如今你在吞星阁众弟子中，可是很受欢迎的存在。”
“为什么？”晏岁心从同门热情的簇拥中分出心神，下意识问道。
“我从来不认识他们，也没有给过他们好处，为什么……我会受他们欢迎？”
辛一舟想了想，耐心解释：“大抵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偶像？”
“你是猎妖试炼的魁首，论道大会的冠军，可伏苓和叶劲竹，却喜欢你为救一群不相干的凡人的勇气。”
“他们说，若有朝一日能如晏师姐这般随心所欲，行侠仗义，才算不负仙路长生。”
“不然人生漫漫，空对日月星辰，有什么意思？”
晏岁心沉吟深思片刻，回道：“辛师兄说得有道理，可我救人也是别有目的，并非仗义行侠。”
辛一舟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目光转到不远处的美食铺子上：“论迹不论心，师妹不必妄自菲薄，说起来，师妹不是很喜欢凡人的食物吗，前面一条街都是，不如我们去那儿逛逛？”
晏岁心顿了一下，眼神落在辛一舟脸上：“师兄为何知道我的喜好？”
“师叔知道，他买了很多储存，甚至在研究怎么制作。”辛一舟微微一笑，好像完成了某种神秘助攻。
在辛一舟提议下，吞星阁一行人走到美食街前。
伏苓兴致勃勃冲到摊子前，每种美食都买了个遍，叶劲竹皱眉品尝一下食物，就放下了，还是觉得修士应该少沾染人间烟火气。
其余师弟师妹好奇地选了感兴趣的美食，如同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一发不可收拾地陷了进去。
晏岁心拿着别人递过来的一份又一份美食，有些不知所措。
“师妹不喜欢吗？”辛一舟见她光拿不吃，不禁疑惑道。
晏岁心试探着咬下一颗糖葫芦，甜味在唇齿中化开，空泛的味道依旧是甜的，却又冷又生硬，令人难以下咽。
“如果是多年前的我，一定很喜欢。”晏岁心放下糖葫芦，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茯苓看到一条都是各种游戏的街，兴奋地招呼大家过去。
“师姐，我们去玩那个！”
少女冲得很快，其余人也架不住年龄小，玩心大，难得出一回宗，自然要玩个尽兴。
夜空晴朗，连一颗璀璨的星星都看不见。
辛一舟点头冲她抱歉一笑：“晏师妹，师弟师妹都过去了，要不我们……？”
晏岁心目光落在热闹的灯会上，大致扫了眼那些游戏。
灯谜、面具、投壶、花灯、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
扫到一位摊主的弓箭时，晏岁心目光稍作停留。
不知为何，此处花灯如昼，人潮如海，每个人都在笑，连空气中都充满安馨团圆，晏岁心忽然生出一种融不进去的感觉。
好像与所有喧嚣隔绝开来，明明身处同一片天下，却无端被困在自己的世界，永远走不出去。
晏岁心手指不自觉掐进掌心，疼痛令她从回忆中抽离，她摇摇头：“辛师兄，我有事，先走了。”
辞别辛一舟，晏岁心孑然一身走在亮满灯火的大道上，无数人来来往往，说说笑笑，从她身边路过，只有她在逆流而行。
她目光游移在卖糖的老人，扎花灯的青年、卖面具的老板、还有无数见过，却从来没尝试过的游戏上。
漫无目的行走了很久，晏岁心停在一处往来人稀少的桥边，手支撑着桥墩，终于压抑不住情感，肩膀颤抖，眼眶一热。
哈，辞旧迎新，阖家团圆。
滚烫的泪水滴到水面，荡起的波纹将倒影打乱，加上本就模糊的视线，她更加看不清水面中自己的样子了。
——她好像被永远困在了那个世界，迟迟无法忘怀。
晏岁心无法抑制地想，如果还在原本那个世界。
像这样意义的节日，这样热闹的街市，又是谁在陪她逛街，闲聊，不求回报对她嘘寒问暖？
谁为她送上新年的祝福？谁做好年夜饭等她回去？
当烟花爆竹声响起的一刹，她是在默数钟声，还是在悄悄仰头望天际，或是已经加入放烟花的一员了？
为什么——回不去了呢？
原来过往最深刻，最期盼的一切，早已远去，不复存在。
“轰——”
忽闻天上响声不断，晏岁心猛然抬头，瞳孔中倒映一颗又一颗星子升空，怦然绽开，金光灿烂，好似霞光万丈。
——盛大绚烂，亦真亦幻。
与记忆里的烟花盛景如出一辙，区别只是，焰火雀跃的桥上，只有她一个人。
“怎么会……那么像？”
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泪珠滚滚而下。
一只握着金面具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白衣剑修上半张脸被面具遮挡，只露出一双星目和好看的下颚。
“晏岁心，你为什么……”剑涉川语气凝滞，终于想出个婉转一点的形容词。
“你为什么，这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