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在夜空飞旋，千盏花灯灼烧升空，抱着酒的两人四目对望，脚下人山人海兴奋地欢呼。
    不知为何，一个念头诡异地升起。
    晏岁心居然希望这一刻可以再长一些，她不用为任何事奔波忧愁，只需要享受此情此景。
    ——怀中酒，眼前人。
    怔愣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微微侧过脸，眼中情绪莫名。
    “师叔，我不想在天上飘着了。”
    “好，那我们下去。”剑涉川笑着望她。
    两人没有落回人海，而是降落到白虎塔的塔顶上。
    小小的一片地方，一白一粉两道身影靠边而坐，恍若梦中剧本场景重演。
    雪白色毛茸茸的大脑袋往上看了一眼，白虎居然也会皱眉，撇着嘴酸酸地溜去了。
    “师叔，千灯阵是千谜阵？”晏岁心将酒坛子放在身侧，开坛的瞬间，一股醇厚的酒香伴着不知名的花香袭来。
    她眨眨眼，眼神有些迷离。
    “一千盏灯，一千道谜。”剑涉川手中幻化出一个酒杯，乘上的第一杯酒，却是递给了晏岁心，“其实若是心有所求，走过千万道迷障，也不会迷失方向。”
    晏岁心似懂非懂，鬼使神差接过酒杯，却没有饮下，反而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师叔，为什么你今天穿白衣服？”
    “因为……”剑涉川愣了一下，才回道，“我不想某人对我失去新鲜感。”
    “哦，也对，师叔人设这么单一，不做出点改变，确实容易被忘记。”晏岁心神神叨叨。
    “何谓人设？”
    “就是一个人的样子，那个人的性格、身份、所拥有的、所经历的，都是人设的一部分。”
    剑涉川深深地望着她：“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设？”
    晏岁心罕见地顿住了，凝滞的思绪缓缓转了一圈，才说道：“我对师叔了解不深，不能妄下定义。”
    剑涉川若有所指道：“以后你有的是机会了解。”
    晏岁心沉浸于某种心情时，陷进去得快，出来得也快，很快她就忘了刚刚的话题，忽然问道：“咦，师叔，你为什么会解灯谜？”
    “一直都会，我曾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云游修士呢。”剑涉川脸上浮现一点笑意，似乎回忆起高兴的事，“多年前游历的时候，每年我都记得来白虎城玩一次千灯阵。”
    “据说在我出现之前，有群文人墨客总喜欢组团破阵，后来看见我一个人轻轻松松破阵，受了刺激，就再也没来过了。”
    晏岁心听着他的话，陷入了沉思：“玩？”
    “……”剑涉川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郁闷之色后，立刻改口。
    “怎么可能是玩？每一个灯谜我都猜得很难的好不好，再说——”剑涉川眼神一闪，“你那石破天惊的一箭，才真是天赋异禀，没用灵力，隔那么远，都能命中灵丝。”
    晏岁心得意地扬起下巴，然后点头：“弓箭？我一直都会。”
    剑涉川飞快记下这一点，想着回头去哪里找把上好的灵弓来，同时一个疑问在心里闪过。
    ——若是一直都会，拥有这么好箭术的晏岁心，怎么可能在外门弟子中籍籍无名？
    似乎是说累了，晏岁心终于想起手上还握着杯酒，她闻了闻杯中的味道，迟疑道：“酒会醉人吗？”
    “哪里有不会醉的酒。”剑涉川笑了笑，“这可是蕴含一位真人百年修为的酒，尽管喝吧。”
    “若你醉了，我就把你扛，啊不，抱，嘶——”他说了个不太让人觉得冒昧的词，“背——回去。”
    晏岁心没有太在意对方的用词，低头望了一眼酒杯，随后轻轻抿了上去。
    剑涉川被她的样子逗得直乐：“晏岁心，喝酒哪有你这样的喝的？”
    “没喝过，第一次，还不会。”晏岁心不在意地将醉仙酿一饮而尽，酒在肚子里迅速化为浓郁的灵气，带着满口芳醇。
    她眨眨眼，忽然感觉眼前多出了许多……星星？
    星星好像在发光，在天上晃来晃去，最终融成一处。
    ——一轮明月，还是一轮圆月。
    “师叔，你看月亮！”晏岁心好像第一次见月亮一样，激动不已，“你知道圆月的含义吗？”
    剑涉川眉眼弯弯：“什么含义？”
    “是思念，是相聚，是团圆美满，是一切美好的象征。”她细数印象中月亮的含义，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我好像，有一点……想家了。”
    明月寄相思，她在想一个回不去的家。
    剑涉川察觉她语气中的惆怅，心念一动，唤出斩情剑。
    斩情倒映着泠泠月光，剑涉川踏上飞剑。
    灯火煌煌，少年回头，高高的马尾在风中飞扬，暖黄色的灯火落在他脸上。
    他一手摘下面具，一手伸向晏岁心，手掌摊开。
    “月亮既然有那么多美好寓意，不如我们一起奔它而去。”
    “就像喜欢的事物，总要追逐。”
    师叔的手就这么悬在空中。
    大概是真的醉了，如此大胆的想法，居然带给晏岁心强烈的兴奋与期待。
    “追月？”
    她喃喃一声，心中惆怅一扫而空，随即涌上浓浓的喜悦。
    没有抓住剑涉川的手，她就先迫不及待跳上斩情，斩情剑纹丝不动，剑涉川但笑不语。
    忽然，师叔拉过她的手，晏岁心脑子里一片空白。
    剑涉川将她紧绷的手指轻轻放开，两只手十指相扣。
    “抓紧。”
    “若你不小心松手了，我也绝不会放手。”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万千烟花冲天而起，斩情就这样载着两人飞向月亮。
    晏岁心忍不住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烟花。
    这一幕落在剑涉川眼中，他手指微动，拂过晏岁心脸颊，一层灵力防护罩升起，防止烟花炸伤晏岁心。
    他听到声音。
    “师叔，这算是追月，还是追烟花？”
    “其实我知道，月亮根本追不上，烟花也是转瞬即逝。”晏岁心眸底倒映着璀璨烟火。
    似是为了阻止她又说什么emo语录，剑涉川忽然问道：“晏岁心，你的止水呢？”
    晏岁心唤出止水，静静看着师叔。
    剑涉川手中出现一串红豆，晏岁心蹙眉，下意识问：“吃的？”
    师叔笑了一声。
    红豆原本是一串手链的样子，却被蓦然打散，用灵力丝线串起。
    这串红豆飞到止水剑柄下，缠绕剑穗，流苏与红豆相护衬托，美得不可方物，似乎为这灵剑增添一个玄妙的故事。
    “是法宝。”剑涉川解释道。
    “岁心，这是我补送的礼物，仙京城夜市，我送给你的剑穗，差的那个装饰，就是它。”
    “你的灵剑是世间难寻的天地灵剑，剑穗也是数一数二的护身法宝。”
    他望着晏岁心，一字一句说道：“晏岁心，你值得世间最好。”